第七十五層,boss的房間。
與希茲克利夫的戰鬥,桐人雖然爆發出了令對方始料未及的恐怖情況,可是,桐人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那個男人的防禦。現在沒有讓桐人去更換武器的空閑,因為他
——馬上就要被麵前的男人在決鬥中殺掉。
紅色的劍芒就要劈到他的頭上時。
那個瞬間,他的腦袋裏出現了一道強勁、劇烈的聲音。
桐人——就由我來——守護!
一道人影以極快速度衝進茅場晶彥那閃爍深紅色光芒的長劍,以及呆立在當場的桐人中間。甚至可以見到栗子色長發在空中飛舞。
亞絲娜——為什麼——!
處於係統所造成的麻痹狀況而應該無法動彈的她,竟然站在了黑衣劍士的麵前。她勇敢挺起胸,大大地張開雙臂。
茅場晶彥臉上也出現了驚訝表情。但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揮落的斬擊。一切就像慢動作般緩慢地進行著,長劍由亞絲娜肩膀一直切劃到胸口,然後停了下來。
拚了命地朝整個人向後仰躺下去的亞絲娜伸出了雙手。那個少女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倒在桐人的懷抱裏。
亞絲娜和桐人相對視之後,臉上露出微笑。接著——她的HP條就這麼消失了。
時間頓時停止。
夕陽。草原。微風。天氣讓人感到有些寒冷。
兩人並肩坐在山丘上,往下看著夕陽所發出的金紅色溶化在深藍湖麵上。
四周響起樹葉搖曳的聲音與倦鳥回巢時的叫聲。
她悄悄握住他的手,並且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當天空中的雲開始流動。星星一顆、兩顆的開始閃爍。
兩個人絲毫不感厭煩地看著世界一點一點染上另一種顏色。
不久後,她對他說道:
「我有點困了。可以靠在你膝蓋上睡一會嗎?」
他一邊微笑一邊回答:
「嗯,當然可以。你慢慢睡吧——」
倒在黑衣劍士懷抱裏的亞絲娜就跟當初的場麵一樣,臉上露出靜謐的笑容。凝視著亞絲娜那充滿無限慈愛的眼睛。可那時候所感覺到的重量與溫暖,現在卻消失無蹤。
全身一點一點被金色光輝所包圍的亞絲娜。最後變成光粒開始散落。
「騙人的吧……亞絲娜……怎麼會……怎麼會呢……」
顫抖的聲音呢喃著,但是無情的光線慢慢地增強——
從亞絲娜眼裏輕輕掉落一顆淚珠,一瞬間散發出光芒後又消失了。她嘴唇輕微地、緩慢地,像要留下最後聲音般動了起來。
「抱? 歉? 了」
「再? 見」
她輕輕地浮起——
在桐人的懷抱中發出更炫目光芒後,變成無數羽毛飄散而去。
接著,到處都看不見亞絲娜那迷人的身影了。
「亞絲娜……不要啊!!!」一邊發出幾不成聲的吼叫,一邊用雙臂不斷地收集著散去的光芒。但是金色羽毛就像被風吹起般上飄,接著擴散,最後蒸發而消失。她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這種事不應該會發生才對。不可能會發生。不可能。不可……
整個人崩潰地跪在地上,最後一根羽毛輕觸了一下桐人撐在膝蓋上的右手之後便消失了。
……這種事還真的會發生啊……」
什麼都聽不見,心裏所有的感覺都沒了,所有努力的理由都消失了。
不論是在這個世界裏戰鬥、回去現實世界、甚至是繼續存活下去的意義全部消失了。過去因為自己力量不足而失去公會同伴時,就應該了斷自己的生命。這麼一來,就不會遇見亞絲娜,也就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讓亞絲娜不能夠自殺——自己怎麼會說出如此愚蠢、如此輕率的話來呢。他根本完全不了解亞絲娜。像這樣——心裏開了個空虛大洞的情況下,又怎麼能夠活得下去呢……
默默凝視著亞絲娜遺留在地板上的細劍。接著伸出左手,一把將它抓了起來。
等等……還有希望……
如果托奧弗他們能夠打敗那個世界維序者,那麼,那個叫做空間逆流的神奇能力就有能夠使用的機會。隻要用那個能力的話,就可以
——救回亞絲娜,像之前保留下結衣一樣!
【那麼我還能夠做的,就隻有一件事……】
殺掉麵前的,這個男人!
桐人用力舉起右手的劍朝著茅場殺去。踉嗆地走了兩三步之後,將劍刺了出去。
看見對方這已經不是劍技,甚至連攻擊都稱不上的動作,茅場臉上出現了憐憫的表情——他用盾輕鬆地將桐人手中的劍彈飛之後,右手長劍直接貫穿我胸膛。
深深抽了口氣,毫無感情地看著金屬光輝深深刺進自己身體裏。腦袋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想盡一切辦法,一擊幹掉他……
在視線右端,桐人可以看見自己的HP條緩慢地減少。不知是不是因為知覺加速仍未停止,似乎可以清楚地見到HP條上消逝的每一分毫血量。黑衣劍士閉上雙眼,希望在意識消失那一瞬間,腦袋裏能浮現著亞絲娜的笑臉。
前所未有的憤怒灌滿了桐人的整個大腦。就是麵前這個混蛋殺死了亞絲娜,殺死了我的愛人……
就算身為創造者的茅場,也不過是這個遊戲中的一分子而已連世界維序者都比不上!撕裂亞絲娜肉體、消除她意識的,是現在包圍著自己的這種感覺——這一切都是係統的意思。就是那一邊嘲弄著玩家的愚蠢,一邊無情地揮下鐮刀的數位死神——他們究竟算是什麼?被SAO係統這個絕對不可侵犯的絲線所操控的滑稽人偶嗎?隻要係統說聲「好」就能夠存活,它喊一聲「去死」,這裏所有人就得消滅,就隻是這樣的存在嗎?
像是要嘲笑黑衣劍士的憤怒似的,HP條就這麼直接消失了。視線裏一個小小訊息浮現了出來。「You are dead」。「死吧」這個由神所下達的宣告。
強烈的寒冷入侵桐人全身,身體的感覺逐漸稀薄。可以感覺到大量命令程序為了分解、切割、侵蝕他的存在而正在某個少年的身體裏蠢動著。寒冷氣息爬上脖子,入侵到頭腦當中。皮膚的感覺、聽覺、視覺,什麼都逐漸離他遠去。身體整個開始分解——變成多邊形碎片——然後四處飛散——
怎麼能這麼簡單就消失。
「boss,惡墮的海之巨人已經死亡,確認參戰人員生命恢複情況。確認完畢,已固定參戰者生命維持。」
忽然在腦裏出現的電子合成音,桐人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說……托奧弗他們,成功了!!
亞絲娜還沒有死——還有救!!
睜開自己眼睛。看得見。還可以看得見。還可以看到依然將劍插在自己胸口的茅場。還有他那充滿驚愕的表情。
HP已經消耗殆盡,但是桐人,還活著!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盡全力吼著。一邊吼一邊進行對係統、對絕對神的抵抗。
隻是為了救自己。那麼愛撒嬌又害怕寂寞的亞絲娜,都可以奮力股起自己意誌力來打破不可能恢複的麻痹狀態,奮不顧身地投入無法介入的劍招裏了。他又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地就這麼被打倒呢。絕對不可以。哪怕此刻自己真的死亡——但在那之前——有件事一定要——
握緊了自己的左手,抓住了地上自己所熟悉的武器。像將細線連接起來般奪回自己的感覺。這讓仍有東西殘留在手上的觸感重新複蘇。亞絲娜的細劍——現在的桐人可以感受到她投注在這把劍裏的意誌力。能夠聽見她在為黑色劍士加油的鼓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