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在清晨的空氣中炸開,這是大門被撞開造成的,地上的灰塵被倒下的門板激起,飛揚的塵土在朦朧的光線下迷幻但沉重,好似當天空中的陰霾,蘊含著即將到來的風暴。屋內的人並沒有被嚇到,事實上他們早有準備,埋伏在門兩側和吧台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準備放手一搏。一個玻璃煉金瓶被扔進來,旋轉的透明瓶身中可以看到正在起著劇烈的反應,落到地麵的一瞬,碰撞使得容器裂開,裏麵的氣體與空氣糾纏在一起,一陣劇烈的閃光從中爆發,來不及回避目光的人都陷入了痛苦的短暫性失明之中。等待已久的士兵闖了進來,清一色的棕色製服,仍站著的屋內之人開始反擊,激烈地戰鬥在並不寬闊的屋內展開。
同樣的一幕在後門上演,不過這邊焦土的既定方案並不順利,對方反守為攻,早一步衝出來,數量雖然不占優勢,但個個勇猛頑強,一臉至死方休的氣勢。士兵舉起方盾組成盾牆,並不想放過一個抓捕對象,他們的對手沒有畏縮,熟練地衝撞打亂了焦土的陣型,把戰鬥演變為混戰。
戰鬥越演越烈,情況有些失控,在原先的計劃中,逮捕對象預計也就十人以內,所以帶了兩倍以上的兵力準備速戰速決。未想一下子竟然衝出十幾人,而且遭受的抵抗程度也遠超預計。對付暴民的衝擊的大型方盾在小巷混戰中已然成為負擔,基本都被丟棄在旁,參與行動的焦土士兵已有三人受傷,局麵開始不穩定。焦土指揮官有些焦急,立即打了個手勢,士兵開始後撤,埋伏在一邊的兩名連弩手抓準機會一通掃射。反抗的敵人幾乎全部倒下,弩箭大多射在腿部,足以讓傷者失去戰鬥力,有一人見大勢已去,撒開腿往另一邊逃跑,連弩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又是連射,那人倒下後再沒有動彈。
前門的戰鬥以同樣的方式收場,城鎮衛隊協助焦土把犯人悉數押走,不論是否活著,並且安排人手打掃現場。有幾戶居民被吵醒的,但見到那棕色的製服,都連忙躲回屋內,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不想沾染任何關係。
在街對麵的隱藏著一人目睹了全過程,他親眼見到了這個驛站在一會的功夫就被搗毀,立刻收回身體,帶著滿腔的憤怒迅速離開。“布索尼違背了約定!”他內心咆哮著。
在目睹了貓雨的據點被鏟除後,卓庫洛在棋譜鎮又躲藏了兩天,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希望能聯係上達魯昂,可這唯一的機會也被在眼前被摧毀,現在更是因為森嚴的戒備而被困在此地,難以脫身。唐西貓有些後悔,自己出身於此,這裏明顯會被作為重點關注對象,現在可謂是自投羅網,現在隻得藏匿在一家酒店的倉庫之中躲避,等待風頭過去再逃離此地。
一天後的深夜,落魄的青年正伏在橫梁上窺視外麵的情況,整個城鎮的警衛比他離開時多了整整一倍,三人一組的巡邏隊有序地按照規劃好的路線走遍每個角落。
“好樣的,這都快成正規軍了,而且其中還有焦土的人。”卓庫洛忍不住咒罵。但他知道這還遠沒到該絕望的時候,一旦摸清士兵的巡邏路線和時間規律,他就打算離開。
又過了一天,時機差不多了,米托卡蘭在一組焦土小隊走過後從氣窗翻出,輕輕落到地麵,由於哨塔上都有衛兵,所以隻得放棄他鍾愛的屋頂線路。棋譜鎮對他來說可是再熟悉不過,在主場玩獵人與獵物的遊戲不會帶來更多壓力,青年注意與前方的衛兵保持距離,一邊靠近城牆。通過前幾晚的摸底,士兵的巡邏路線已經完全熟記,在夜幕下的小鎮,卓庫洛就好似領地巡邏的野獸,謹慎而自在,魔法鞋的特性也給了他很大的幫助,即便大幅度地跳躍都沒有一絲聲響。鎮西區的變化很大,可主要街道還是老樣子,他繞開主街,在這裏巡邏線路的交叉最多,盡量選擇小巷向北門靠近,他記得在那裏附近城牆有一處缺口,鎮中河就在不遠處彙入護城河,從那裏最容易突破。這條原本僻靜的路上,幾處小倉庫已經全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酒店和窯子,即便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裏麵還有不少房間映射出昏暗的燈光,糜爛的氣息伴隨著刺鼻的香味,混入曖昧的燈火中變成了奇怪的保護色。
城牆就在眼前,缺口已經修繕,唐西貓無奈的搖搖頭,“看來必須要下水了。”
來到鎮中河出口後,年輕人徹底絕望了,那裏不僅有焦土士兵親自把守,而且河道上建造了橋頭堡,橋下放設了鐵閘,從水內根本沒有機會突破。卓庫洛在暗處仔細觀察,橋兩邊各有三名士兵,橋上還有三名手持連弩的焦土士兵。他很憤恨,潛進棋譜鎮的時候明明還沒這兒多守衛的,開始盤算是不是能殺死對方,這並不是沒有機會,但他對一個人拉起鐵閘沒有自信,即便可以,也不可能在下一股巡邏到來之前完成,這個險沒有冒的必要。焦躁的卓庫洛無計可施,失落地回退,打算回到藏身處再作打算。唐西貓算準時間慢慢回撤,又到了剛才的煙花之地,他有一些分神,倒不是被這裏的氛圍影響,隻是總不自覺地為之後的出路而擔憂。就偏偏在這時刻,麵前的一扇門突然打開了,他差點撞到正從裏頭出來之人。
“臭小子,嚇死我了!”那人破口大罵,“找打是不是!”
青年低下頭,把手按在刀鞘上,用大拇指按住慢慢推出刀,右手已經蓄勢待發。
忽然另一個姑娘的聲音響起,“哎呀,對不起,對不起,他是下一位,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哦?這小鬼頭?哼!大半夜鬼鬼祟祟,你小心惹火燒身哦。”男人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走了。
卓庫洛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女子不由分說地拉進屋內。少女小心地左右張望,輕輕地關上門,她回過神的一瞬,唐西貓終於認出對方,是那位在休息站偶遇的艾波克羊族女孩,艾瑞莎。
“艾瑞莎,是你。”
女子莞爾一笑,“是啊,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麵了呢。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青年看了看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披著破布鬥篷,模樣實在是不堪。“說來話長,我在這裏不能久留。嗯,你有吃的嗎?”
“啊,當然有。”艾瑞莎連忙起身跑到廚房,端出了一份半盆蒸蛋糕和一碗肉湯。“我這裏隻有些粗糙的食物,你不會介意吧?”
卓庫洛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已經餓得可以吞下盤子,就眼前而言,這些東西就是世上最棒的美味,隻是出於禮節還是規矩地用餐。“不,當然不,已經非常好了,真的。”
“我隻是在這麼想,因為你是火燒雲的軍人,所以可能不習慣我們這些下等人的食物。”
唐西貓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不再是了,出了些意外。”
“所以說,傳聞中那些焦土士兵正在尋找的唐西貓族青年就是你?”
這下米托卡蘭徹底停下來,他盯著艾瑞莎,雖然後者應該是位善良的姑娘,可在這節骨眼上誰都不能相信。青年看了看盤中的食物,吃上去沒有什麼異樣,想到對方隻是位平民,照理弄不到什麼特別藥物,緊張的心鬆了口氣。他繼續警惕著女子,用沉默等待她的下一句。
“真的是你嘍。”羊族少女睜大了她們種族那特別的長形瞳孔,壓低聲音,“他們到處在找你,你還敢在外麵亂晃,這真的是太冒險了!”
“我必須得想辦法離開,有一個人在等我。”
艾瑞莎眨巴著大眼睛,“是一位女孩嗎?”
“是的,她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女子用手撐住下巴,臉上露出向往的表情,“真是令人羨慕。那你找到離開的辦法了嗎?最近這裏的警衛增加了好多啊。”
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內傷,自己都不自覺地歎氣,“還沒有,但我遲早會找到的。”
“那你就先在這裏留下來,直到想出辦法吧。我這兒很安全,隻有我的弟弟妹妹,你見過他們,而且還不會讓你餓肚子。”
“可你這裏一直有客人來吧。”說出這句話卓庫洛就後悔了,他看見艾瑞莎羞愧地搓著手,低頭不語許久。“對不起,我說話太笨拙了。”他沒想到一時心直口快會給一位剛才無私幫助自己的人如此羞愧難當,可是說出的道歉隻能那麼幹澀,聽上去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不,沒有的事,我都隻在這裏,工作,不會去樓上孩子們那裏。今天太晚了,你要不現在沙發上對付一晚吧,明早我再收拾。“說完艾瑞莎就匆忙端著吃完的盤子走進廚房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