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時沒有離開,可他身上的血漬著實明顯,有些已經地方顏色暗沉,像是幾日前就留下的。
他和楚翹的狀態都不太好。
梁時握著楚翹的細腕沒有放開,掌心熾熱到能將楚翹給融化了,他終於開口問道:“癡情蠱……不在了?”他注視著楚翹的眉眼,一字一句問道。
楚翹不是一個煽情的人,可還是抽著鼻子,委屈極了。
當著梁時的麵,她總是無法控製的當一個小女子,抽泣道:“是啊,這傷口就是因為解毒所致,他們足足放了三刻鍾的血,我都快不行了。”
梁時的手一顫,眸色閃過一抹殺意,但在看著小妻子微蹙的眉頭時,旋即又溫言細語的安慰了一句,“日後給你好好補補,會補起來的。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楚翹還以為梁時會忙著重整超綱,他這樣賴在她身邊,倒不像是個手段雷霆的梁閣老了,跟市井小夫郎沒甚區別。
楚翹突然破涕為笑,“等寶兒回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此言一出,楚翹神色一正,前所未有的認真,她張開雙臂擁住了梁時精瘦的腰肢,臉貼在了他染著血漬的胸膛上,“梁時,我心悅你。”
梁時身子僵住了,七尺男兒的一顆冷硬之心突然之間化作春日綿綿,轉而也抱緊了她,二人體息相纏,皇宮那邊如何廝打都與他無關了。
畢竟,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她還要重要?
稍過片刻,楚翹麵露難色,“梁時,你說日後如何是好?他們都曉得我是誰了……”
楚家這邊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朱謙回來了,這人還曾是楚翹的夫君……另外一人還有炎帝,以炎帝的性子,如何會讓他曾經的母後給梁時當妻子?
梁時好像並沒有當回事,他輕輕放開了楚翹,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見她如斯消瘦,梁時隱有不滿,可眼下他是一句斥責也不想提,吩咐了一聲阿福,“伺候好夫人沐浴更衣!”
之後又對楚翹道:“你先休息,我一會就過來看你。”
楚翹點了點頭,蕭湛雖是暫時事敗了,但他終歸是掌權一時的攝政王,肯定是留了後手。
梁時離開後,楚翹這才去了淨房,可一個人待著時,她瞬間想起了姑母慘死之狀,心中又是一陣顫栗,梁時才剛走,她又想他了。
仿佛隻要有梁時在身邊,她才能無所畏懼。
*
一個多時辰之後,天色大亮,似乎時隔一夜之後,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陰沉了幾日的天際,終於徹底放晴了。
如影和如風回來稟報時,梁時已經換洗過了,他吩咐了下人將梁府大院裏裏外外用清水衝洗了一遭,之後還灑上了花露。
他梁時暗暗發誓,這將是梁家最後一次的動蕩。再有下次,任誰不饒!
如影壯膽道:“大人,攝政王他……領兵逃了,連同四小姐也一並帶走了。花姑娘還活著,據她所言,她好像聽到攝政王是帶著四小姐去了嶺南。”
嶺南是蕭湛的老巢,當年他還沒有輔政時,他的封地就在嶺南。
梁時長袖一揮,正要去後院見楚翹,卻見楚翹已經立在了房門外,她消瘦了太多,白皙精致的下巴尤為明顯,像朵雨中飄搖的蓮花,憔悴清麗。夫妻兩人相顧無言,片刻之後,如影與如風先後退了下去,楚翹這才哽咽了一句,“他要怎樣才能將我的寶兒還給我?!”
楚翹說這話時,雙手在顫動,蕭湛口口聲聲說心悅她已久,可是所作所為,有哪一樁不是在傷害她?
蕭湛明明知道她離不開孩子,可他還是將孩子給帶走了。
梁時上前將楚翹拉入懷裏,一邊安撫著她,一邊道:“我們的女兒不會有事,你放心,我會將她全須全尾的給你找回來。”
楚翹沒吭聲,她知道這件事不容易,而且她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裏她從坤壽宮出來時,守門的宮人並沒有阻擋她,卻獨獨扣下了她的孩子。
她以為這是蕭湛的某種試探。
而她失敗了,所以蕭湛為了懲罰她,這才將她的寶兒給帶走了。
伏在梁時懷裏抽泣了半晌,楚翹一直不肯抬起頭來,她昨夜要是不出來,就不會與寶兒分開了,可倘若真是那樣,事情又朝著另外一種境地發展。
於她而言,這幾日的經曆已經能將她徹底打趴了。
她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曾這般哭過,“她那麼小就經受這些,日後將她找回來,你可得好好疼她!我們的寶兒,她將來不出嫁,一定要招上門女婿!”楚翹喃喃道。
梁時什麼都依她,“嗯,好。”他的女兒擇婿,一定會是萬裏挑一的男子,梁時此刻是這般打算的。
當日,鎮國公與楚家兄弟兩人都來了梁府,幾人都沒有提及昨夜梁時的瘋狂舉動,多半是來看楚翹的。
事發突然,楚家人還沒徹底弄清楚狀況,見楚翹神色蔫蔫的,楚家人也跟著焦慮,他們當然知道楚翹是怎樣的性子,她如此頹唐,這肯定是熬到了一定境地了。
梁時吩咐了人出去追蹤蕭湛之後,就一直陪在她身邊,楚翹還勸他,“梁大人就不怕同僚笑話你整日隻知道圍著夫人打轉。”
每到這個時候,梁時不說話,隻是坐在她身邊,陪著她坐看雲卷雲舒。
楚翹又勸他,“梁時,還是你親自去找寶兒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可梁時又說,“但我不放心你。”
楚翹便無話可說了。
楚家的人過來時,見梁時與楚翹兩人都有些神色疲憊。
花廳內還擺放著之前孩子用過的搖籃,楚翹神色呆滯,一直盯著那搖籃看。
國公爺瞧見這一幕,自是心疼不已,他曾經失去過女兒一次,當然明白這其中酸楚,“翹翹……”
隨即,楚坤與楚遠也喚了一聲,“翹翹,別擔心,皇上已經派了暗衛出去追蹤了。哥哥們也會替你找孩子的。”兄弟兩人小心翼翼,生怕嚇著她。
楚翹轉過臉來,看著父兄和梁時都在她身邊,她突然覺得老天待她其實已經算是好了,是她自己太貪心,總以為能兩全。
若是昨天夜裏,她沒有離開坤壽宮,她的寶兒此刻說不定還在她臂彎裏說著牙牙語。
楚翹點了點頭,生硬的喊道:“父親,大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