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媽,那個魯隊長對你很好呃,總照顧店裏的生意不說,還幫店裏帶拉東西。他一來,你那眼神就不一樣!”
“肉皮子癢,想挨打……”
朱嵐在店堂忙一陣,繞到小包廂邊,看見媽媽正為魯世能斟酒。
“老魯,放開喝。”
“呃,你今天啷個了,一向叫我開車莫喝酒的,說怕出事。”
“對,就是怕你出事才叫你多喝,你不是說你那車有點毛病麼?不修好就不能出車。今天讓你喝了酒,就不出車了。”
“好,那就喝……”
朱嵐聽著,悄步走開,心裏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媽媽對魯隊長真關心喲,媽媽還不算老,找個伴兒該的,也免得“秤砣”來欺負。魯世能這個人和氣、精明,還算可以。坐到櫃台前時,又到自己,想到秦雪娃。
那一次,她硬要搭秦雪娃的車去金礦。嘴說是去開眼界,實則是巴望跟他獨自在一起。去金礦的路極難走,山高路窄,坑坑凹凹。又遇大雨,塌方斷了路。“日媽的,遇得到啊!”秦雪娃罵罵咧咧,“朱嵐,看來我們要在這裏當‘山大王’了。”等待修路時,秦雪娃給她神吹了不少汽車夫的事情。
“……崽兒對我神吹,說有一次他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卡集拉山上當了‘山大王’。第二天起來時,發現人雞巴都凍硬了,汽車發不燃。隻好用舊軍裝點燃烤車,又狠命搖車,終還是發燃了。”
她聽了咯咯笑,閃眼睛盯他。
“你笑啥子,不相信?”
“相信。我爸爸就在雪山上當過‘山大王’。”
“該是嘛,進去過的人都相信。我也在裏麵當過‘山大王’的……”
講餓了,秦雪娃就咽唾味。朱嵐想到車上拉的是給金礦送去的糧食和罐頭。
“雪娃,我去車廂拿筒罐頭給你吃。”
“那動不得。”
“咦,好正經!別個魯隊長講,司機哪能一點也不卡車上的油。”
秦雪娃沒吱聲,推開車門,躍下去。朱嵐見他朝前麵修路的人群走去。一陣說,掏錢換回兩碗盛有回鍋肉的飯來。
“給你,吃。”秦雪娃坐上車來,遞給了她一碗。
巴掌大的肉片,餓了,吃起好香。吃完飯,秦雪娃又精神起來,又神吹。她才發現,平日時少言寡語的他竟如此健談,知道的也多,給她講汽車新潮流。
“……新型北京牌馬力大,造型好。廣州的標誌牌車如它的名字一般標誌。四川的新車也不少:長安、山花、奧拓。上海的桑搭拉不錯,組裝貨,貴!小日本凶,92年要推出占領歐洲市場的多用途新型陽光牌汽車,4缸16閥引擎。龜兒‘雪鐵龍汽車公司’的沃爾凱尼車,130匹馬力,一小時跑205公裏……”
她不插話,傾心聽一個年輕汽車夫講古今中外汽車的事情,欣賞這個頗有神韻的年輕車夫。
“……汽車發展的第一要素是公路,聽我爺爺說,撫日戰爭前,四川主要靠長江水路運輸,那些窄小泥巴路隻供人力車、畜力車用。後來,蔣軍為了阻止紅軍長征北上才修了川陝公路,汽車業也有了發展。抗戰時期發展更快,當時,四川是大後方,重慶是陪都,雲貴川三省通往緬甸的滇緬國際公路是主戰場的重要補給線,迫使汽車運輸發展。那時候,車輛和司機一是沿海地區和滄陷區內遷而來,二是美蘇在重慶、昆明修了飛機場,一些援華物質包括汽車空運了來。解放後公路發展更不消說了,當然,離實際需要還差得遠。”
“就是,現今就時常堵車。”
“原因之一是汽車發展和公路發展不成比例,再就是公路質量不高。佩如這條路,距三級公路標準差老遠,能不塌方?……”
夜幕悄然籠罩大地,夜雨急驟,敲擊車窗。秦雪娃住了話,打個哈欠,側撲到方向盤上呼呼睡了。朱嵐聽著他那疲憊的鼾聲,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雨,停了,躍起道彩虹。秦雪蛙駕駛汽車從彩虹上駛過。突然,那彩虹斷裂了,汽車從空中摔下來……啊!她驚叫著,抓緊了秦雪娃……
她驚醒了,才發現自己做了一個美妙而驚懼的夢。發現自己正靠睡在坐椅上,身上搭著自己和秦雪娃的衣服。閃閃眼,看見了車窗前燈火中搶修公路人群裏有秦雪娃。夜雨還在下著……
“朱嵐,神想啥子?快來份酸菜魚!”
一聲熟悉的呼喚打斷了朱嵐的遐思。朱嵐抬眼看,是一身油垢的秦雪娃站在跟前。還有“洋三科”和猴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