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圓圓,昨天你說有話要對我說。你說,啥事?”秦雪娃的話音顫抖。
魯圓圓雙目灼灼盯他,嘴唇蠕動。是的,她昨天是要去向他講明一切,道明自己的愛心。可是,他已經有了朱嵐。雷帥在這點上沒有亂講。她跟他的車,同他野外度夜,到他屋裏如同家人一般……心裏撕裂般痛,輾轉難眠。不想,一大早又稀裏糊塗與耿森幹了一丈。真是,人倒黴喝水也卡牙。又遇了秦雪娃,這個害了她心煩意亂的狼臉孔家夥此刻就立在自己麵前,撲過來一股男人的粗獷氣息和濃烈的汽油味兒。她真希望此刻裏世界上就隻有她和他倆。她要把心中的冰瀑雪浪沸水一股腦兒撲向這個男人……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真是太多太多了,那個她最見不得的女子朱嵐正向這邊走來。還說什麼呢?
“秦雪娃,你,還願意同我合作嗎?”魯圓圓這樣說,話音柔和。
“……”
秦雪娃體味著她的話意,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他的身後,朱嵐巳漸漸走近,喘籲籲地,兩目閃閃。
“你大概忘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我倆合作搞科研的事情。”魯圓圓望著秦雪娃,“你和雷帥都提供給了我不少資料,我也收集了不少。但是,還需要不少現成的數據和例子。你現在是運輸股長,又鎮守一處,一定會有新的資料和見解……”
原來她要說的是這件事啊?秦雪娃的心一陣冷涼又一股高傲:“我說過的話不會變卦,我當然願意同你繼續合作。”
“那就謝謝你了,再見。”魯圓圓迅速轉身走開,她害怕看見朱嵐靠近秦雪娃的情景。
秦雪娃駕駛東風牌大貨車行駛在通往古山縣的起伏山道上,心潮也起伏。
汽車剛駛出臨丘縣城時,車頭亮著兩柱雪亮的燈光。燈光發霧,他擠擠眼,知道不是霧天,是眼睛發霧,就狠罵了自己。這是司機的大忌,爺爺就是老眼昏花才讓車頭碰撞了路邊的樹幹,險些兒粉身碎骨。自己要是把車開到岩下去就不僅毀了自己,也毀了身邊坐著的朱嵐了。東天透白,漸勢亮開,滅了大燈,加快車速。爬一座山頭時,山廓燃燒。車到山頂,看見了雲海中的太陽,紅蒙蒙的光焰漫過來,給秦雪娃那冷寒的身心以暖意。側目時,瞟見被霞光曜紅的朱嵐那張青春的臉,不禁又看了一眼。
朱嵐才是自己真正的伴侶。
世間事情,原因總是有許多,結果才是實質。
實質是,魯圓圓已經隨了雷帥。
男人的心不該太軟,人生有許多要幹的事,卿卿我我兒女情長優柔寡斷不是男人的性格。男人就是這鋼鐵汽車不息地吼嗚著一往向前!
魯圓圓要同他合作搞科研,這確實是她這個女大學生調度一向的追求,也是自己的渴求,是老幾代汽車夫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是人生值得一搏的大事。他對她的回答是誠意的。自己這一代汽車夫不能不應該對自己要跨越的標竿定得太低。出車拉貨載客是本份,卻還要有更高的追求。這本是他對魯圓圓佩歎愛戀的一大原因,現在,依舊應扼守諾言,同她真誠合作。到古山縣帶領一支汽車分隊,使他從宏觀微觀上看到了不少引人振奮思索費解困惑的問題。埋頭開車盲目營運可以帶來個人實惠和眼前效益,而他思考過中國地方汽車運輸業的拓展和前景,意識到這拓展和前景的實現有司機個人和車隊集體共同努力的諸多因素,更有政策、地域、行業、社會,曆史、綜合配套、人的意識觀念等諸多要素。他想了許多,有閃光的東西又理不出滿意的條理。而這些,大學生的魯圓圓有。她曾對他講過一些國內外汽車運輸業的基礎理論,他倆的合作興許真能搞出有實踐指導意義的科研成果來!規範化標準化的多種指示路標的公路絕對要在中國普及。魯圓圓曾對他說。是的,司機行車離不了路標,中國的地方汽車運輸業的發展很需要理論引導。搞車運科研,他曾對父親說過。父親把眉毛往兩邊撤:“吃飽了撐的。”他也對爺爺說過。爺爺把眉毛往印堂擠:“開汽車的名堂可不老少。”他對“洋三科”說,“洋三科”的眉稍下彎,“有想法,你就給我們汽車夫露露臉。”秦雪娃這般想時,心搏砰砰有聲。鬆了油門,點踩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