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慮用了整整一夜,把這個問題想得透徹無比,意誌磐石般難以動搖,他盯著唐堯的眼睛緩緩說:“唐哥,這不是女人的問題,也不是尊嚴的問題,我隻是想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資本和強權踐踏不了的東西。”
唐堯苦笑,看何亞平一眼:“何總沒什麼想說的?”
何亞平伸手扶了扶眼鏡,麵目冷凝:“他說的對,有的東西不允許踐踏。”
唐堯一怔,孫無慮含笑握住他的手,曼聲說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勝,拿回失去的所有,敗,換個地方重新開始,隻要人沒死,我們就能搭建一個比天驕更輝煌的商業帝國!”
唐堯眼一熱,又是唏噓又是欣慰,這個以前總跟在他和無憂身後的小兄弟長大了,從一個懵懂放肆的小男孩真正長成一個敢於擔當的男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立於天地間的獨特堅守,他用力回握他的手,胸中豪情勃發:“好!”
到金城樓下時,孫無慮打電話給顧雲山:“顧總,方便接見嗎?”
接電話的卻是顧曉萌:“我爸不在。怎麼,來求和了?”
孫無慮笑道:“來指點你們一條生路。”
“死鴨子嘴硬!”顧曉萌嘴上罵他,心裏卻是異常歡喜,這是兩人無數次衝突後,他第一次主動低頭,她不得不承認,崔一鳴的提點,正是她本人的訴求。她看向父親,卻見他不動聲色地搖頭,當即回道,“我爸不在,你改天再來。”說完這句又忐忑起來,唯恐好不容易服軟的他再次發起牛脾氣,以後永不登門。
孫無慮倒也沒發脾氣,笑得挺溫柔:“不是什麼大事,你幫我轉告一聲就行。就說,與狼共舞,小心屍骨無存。”
顧曉萌沒聽懂這話,拿手蓋住話筒,低聲轉述給父親,顧雲山臉色變了兩變,低聲道:“接他上來。”
顧曉萌忙對著電話說:“等一下。”她快速下樓走去停車場,孫無慮坐在車裏望著她笑,陽光給他鋒銳的輪廓鍍了一層昏黃,柔和得如夢似幻,她不由得失神。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微笑道:“麻煩領個路。”
顧曉萌醒過來:“你不準備跟我聊聊嗎?”
孫無慮頭也不回:“我還是找拿事兒的吧。”
顧曉萌淡淡道:“別的事兒我管不了,但讓不讓你下台,由我說了算。”
孫無慮停步回頭:“既然如此,那劃個道兒下來。”
顧曉萌沒料到他這麼直接,愣在那裏臉漲得通紅,想提的條件卻始終說不出口。孫無慮掃她兩眼,轉身獨自向前走去,脊柱挺拔如雪中勁鬆,仿佛披著一身戰意。顧曉萌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倏然淚如泉湧。
清新悠遠的茶香嫋嫋飄著,顧雲山已經親手泡好了孫無慮喜歡的太平猴魁,一見他進來就微笑:“聽說阿慮要指點你顧叔叔,這就請賜教吧。”
孫無慮也微笑:“侄兒口出狂言,顧叔叔見笑了。”兩人對麵而坐,開口必以叔侄相稱,氣氛和美融洽,仿佛親人話家常,雖然在股市裏早已殺得刀刀見血,“顧叔叔,我知道你時間寶貴,我也很忙,廢話不多說,咱們直切主題。我想請你轉讓到手的天驕股權,放棄這次敵意收購。”
顧雲山笑道:“好侄兒,這可是求人該有的態度?”
孫無慮笑道:“我想顧叔叔是誤會了,我不是求你,咱們擺事實講道理。話說,你真的放心跟秋紅葉合作?”
顧雲山眉峰一聳:“你竟然知道秋紅葉?”作為鯨吞計劃的幕後老板,她隻在說服顧雲山的時候露過麵,連顧曉萌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當孫無慮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確吃了一驚。
孫無慮在白天藍提起秋紅葉之後,順手查了一下她的履曆,麻省理工讀經濟,沒畢業就嫁給了一個財閥老板,幾年後離婚,沒有孩子,沒分一點財產,沒拿一毛贍養費,隻身回國。他當時也沒怎麼在意,直到本次收購時,楊一諾調查顧曉萌和劉宏宇的資金鏈,發現那些資本基本都來源於境外。他沿著已知的機構線索追本溯源,在美國某投行發現了蛛絲馬跡,他於電光石火間想起這個女子,逆向調查後果然發現她曾是這家投行的股東之一。
孫無慮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師姐還是挺佩服的——即使她給自己帶來了腥風血雨:“我不僅知道秋紅葉,還知道她在資金鏈斷裂的時候,鼓動你把家底砸進來陪她玩。現在,她幫父親收購了最大的競爭對手,又把黑錢洗了個幹淨,一舉兩得,但顧叔叔,你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