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近花甲的商場名宿真要扛不住了。他當初競標城東地王時,打點了有關部門的關係,私下協議分期支付土地出讓金,提前拿到了建設使用權證書,自以為做得隱秘,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查出。不,對方應該沒有真憑實據,否則的話,直接去報案即可,何必玩什麼攻心戰?可就算沒有憑據,一旦鬧大,警方介入,後果都不堪設想,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盡快繳清這筆錢。
可他早已囊空如洗,舉目望去皆是債主。欠建築商、設計單位和農民工、業主的錢都可以拖,反正拖了也沒什麼成本,欠銀行的、欠錢莊的、欠私募及其他金融機構的錢拖不起,每拖一天都有巨額利息和違約金產生,早期很多抵押貸款都過了償還期,再不還的話,抵押的商業資產就要被變賣,隻怕還沒等到天驕複牌他就要破產,而地王的出讓金問題更是懸頭利刃,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斬去他輝煌的一生。
他終於安排秘書打電話約見孫無慮,縱然有萬般不甘心。混跡江湖四十載,臨到晚年,竟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後生小子逼得示弱求和!可他不得不求和,他割舍不下他打拚幾十年的基業,而這是留給女兒的唯一保障,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東山再起。
孫無慮坐在白天藍身邊,含笑看著那封公開信,打趣道:“親愛的,要不以後你別出門了,老顧現在最想暗殺的隻怕是你。”話剛說完就接到金城董秘的電話,邀請他去和顧雲山麵談。
由於兩人零距離相依而坐,白天藍也聽到了對方所說,她呼吸一窒,因為即將到來的勝利曙光而心尖顫抖,同時也明顯感覺到孫無慮微微一顫,分明是壓抑著心裏的波濤洶湧,可他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冷靜:“不好意思,我沒空,顧總想要聊聊的話,請他到天驕來。”
白天藍心道,好小子!孫無慮掛斷電話,平靜的偽裝一瞬間卸下,興奮夾纏著忐忑的複雜情緒讓他渾身局促,坐臥不寧,白天藍笑道:“要不起來走走?”
孫無慮一拍手:“正有此意!”他站起身,在客廳徐徐踱步,借以緩解焦慮。拒絕對方提供的台階隻為在鳴金收兵的時候爭取談判優勢,可對方是否接受這個威脅他卻無法控製,一步踏錯,又是萬劫不複。
白天藍人雖坐著,目光卻隨著他的身影而移動,心中也是焦灼不安,直到電話再次打來。已經決定妥協的顧雲山仍舊拿著架子,不願意屈尊來天驕求和,反而請了江城主管經濟建設的吳副市長出麵,孫無慮也正好借坡下驢,答應赴約。
飯局上,吳副市長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又指出他們再這樣鬧下去,會影響整個市的經濟發展,讓他們把訴求明確攤上桌麵,盡快談判,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讓兩家公司都走入正軌。
當著副市長的麵,孫顧一少一老幾番攻守,最後終於達成約定:孫無慮找人接手顧雲山擁有的全部原始股,並盡快複牌,以保證其他股份得以在二級市場流通套現。
除去幫秋紅葉代持的,顧雲山本人手裏的原始股占全部股份近5%左右,是從葉同及其他核心員工手裏高價購來的,轉手之後便可以回籠大量資金用來周轉——當然成交價隻能是當前市價,孫無慮也可以趁此拿回公司控製權——當然前提是他能保證新引入的資本願意無條件支持他。
走出酒樓的第一秒,孫無慮就給白天藍打電話彙報結果:“告捷!”她繼承了他的事業,正在客廳踱來踱去,宛如熱鍋上的螞蟻,聽到這話,尖叫一聲,哈哈大笑。孫無慮也不禁莞爾,在這場硝煙彌漫的廝殺裏,他們攜手並肩,披著一身鮮血走出,終於到了雨過天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