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像安裝了一個失控的放映機,畫麵一轉便回到了雲深不知處。
春來天氣漸暖,為了給雲卿打發時間,皇帝在禦花園裏特特讓人架了秋千,隻是一直沒有被重視過。這日才用了午膳,雲卿本想吃點兒子楊梅然後在軟榻上小憩一會兒的,生生被采蘩硬拽了起來。
“主子,你看看你的臉。”采蘩不耐煩地拿了一麵鏡子對著雲卿。
雲卿慵懶地抬眉,好奇地反問:“不就沒有梳妝,看上去沒什麼氣色而已嘛。”說完順手把散落的發絲撩到耳後,別過臉繼續拿起手旁的書籍看著。
采蘩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搶過書籍,“主子,你身為後宮位份最尊貴的女人,前些日子受著各宮娘娘們晨昏定省的禮還好些,這些時日你取消了禮節,每日吃吃睡睡連梳妝打扮都能免則免,哪裏還有一個貴妃的樣子?再如此繼續下去,陛下遲早變心,到時候我看你怎麼哭去。”
雲卿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盯著她那快速一扇一合的兩片嘴唇,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反駁。
“現在不注意,等日子久了臉一圓腰一粗,治理後宮的權利也沒有,色衰則愛弛,最後夫君厭惡各宮娘娘誰都想來踩一腳,舅老爺也愛莫能助,最後隻能在這深宮黯淡無光地了此殘生。......”
采蘩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堆,還沒有說完就被雲卿一把捂住了嘴。雲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迫不及待地喚著之繡進來伺候更衣梳妝,她可不要做一個像采蘩口中的那種被拋棄深宮的女人,想想就可怕。
看著雲卿一掃之前的萎靡,之繡暗暗咋舌,忍不住朝采蘩投去佩服的目光。
禦花園裏春色盎然,天空也是格外湛藍,雲卿立在紫藤架下突然發現好像是神清氣爽了很多,“這花開得真是燦爛,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得這麼好了,真是神奇。”
自顧自說著往前麵的涼亭走,采蘩瞧著她又要去坐著了,忙跑到跟前指了指西麵的秋千,笑著說:“主子,咱們去蕩秋千吧,陛下專門讓人給您架的,還沒有試過呢。”
雲卿點點頭,正好她看看親愛的皇帝陛下能搞出什麼別開生麵的東西。
太液池水光瀲灩,涼絲絲的風從湖麵拂來,前麵清涼殿外的海棠和梨花此時正枝繁葉茂。她記得從前在溫蒔蘿宮中住著時,曾經過這裏,那會兒還沒有海棠的。
正遲疑著,清涼殿的宮門緩緩開了。
待在人家宮門口就這麼定定站著,然後被主人抓包,雲卿全身上下都尷尬得不行,隻能在宮門推開的那瞬間硬生生移開視線,然後抬步準備走。
“貴妃娘娘到了宮門口,怎的不讓宮人通傳一聲,好叫妹妹相迎?”女子先搭了話。
麵前這人眼生得很,雲卿腦子裏回憶了好一會兒也想不起是誰,隻是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嫣紅的宮裝和桃瓣珠翠襯著她姣好的麵容,整個人都嫵媚萬分。
“娘娘,這是顧美人。從前太子妃顧氏的同族妹妹,父親現在是侍禦史。”采薇湊上前來,低聲在雲卿耳畔說道。
好妖媚的一張臉。
正感歎之際那張臉便很快鮮血淋漓,鮮紅的血從脖頸處迸出濺到雲卿的裙擺上,她想要拚命往外跑,腳下卻像被定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血從顧美人那裏蜿蜒到腳上。
巨大的恐怖感籠罩著雲卿,恐懼像一雙有力的大手死死扼住著咽喉處,雲卿感覺自己就是一棵隨狂風肆虐的稻草,這種在死亡邊緣的窒息感,讓人意識到對生的渴望。名利富貴都不過夢幻泡沫,生,才有光亮透進死亡的黑暗裏。
快死了嗎,要離開了嗎——
“遙兒遙兒?”
“娘娘,娘娘。”
雲卿剛睜眼,烏泱泱的人便擠了一屋子,再看守在床邊的蕭祁鈺。青色的胡渣,烏青烏青的眼袋,這人哪裏還有意氣風發的皇帝樣子,看著他關切的雙目,雲卿心底的某處軟軟的,竟還閃過一絲心疼。
“你們怎麼都在啊,我不過睡了一覺罷了。”
“陛下,水。”
采蘩和之繡兩人跪在床邊,聽到雲卿開口說話的那一刹那眼眶便濕潤了,黍離十分有眼色地招呼了一屋子的人出去,殿內隻留了雲卿和蕭祁鈺。
“我自己來。”雲卿作勢便要坐起來接過茶杯。
蕭祁鈺皺著眉頭,並沒有要給她的意思,隻是把雲卿攬在自己懷裏,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送到雲卿嘴邊。
“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身子還虛著不能亂動。”這句話險些把雲卿給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