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濟卻道:“閣老無需煩惱,此事太過巧妙,畢竟人命關天,於公來說,朝廷挪用西北軍需的確情有可原,因此,被人趁機推波助瀾也是無可避免之事。”
秦閣老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如今國庫之中,已經幾無存銀了。因此,若要立時湊出西北軍需,便隻能加重北方諸州的賦稅,然而去歲調撥往應天的一百萬石糧食,已經讓北方負重累累,若再要加稅,百姓便隻能吃糠咽菜,民不聊生了。”
楊道濟皺了皺眉,他自然知道,如今朝中不寬裕,若不然,父皇也不能批了內閣挪用西北軍需賑災的折子,可西北十萬大軍,每日要吃要喝,軍屯雖能解決一部分口糧問題,可卻撐不了多久,到那時,士兵吃不上飯穿不上衣,如何安心鎮守邊陲?
倘若瓦剌得知,再揮軍南下,西北危矣。
這種情況秦閣老哪能不知?
他見楊道濟神色沉凝,愁眉緊鎖,便親手為他續了茶,好整以暇道:“殿下莫急,老臣有一個想法,或許可解如今西北軍需的困境。”
楊道濟抬眼看向秦閣老,虛心道:“請閣老賜教。”
秦閣老捋著胡須笑了笑,忙道:“不敢不敢,不過是一個念頭,也是老臣一時的心血來潮。”
楊道濟卻十分鄭重,又恭敬道:“願聞其詳。”
一介皇子,戰功赫赫,還能這般虛心下問,可見其操守品行,秦閣老再次覺得自己受了承恩公的招攬,做了支持大殿下的決定十分正確,他欣慰道:“想我武朝四海升平,雖偶有天災人禍,但輕徭薄賦幾十年,商業發展迅速,百姓之中,也有富可敵國者。遠的不說,就說這京都之中,有兩大商人會館,一為晉源會館,一為淮揚會館,其中網羅了秦晉與江南的諸多富商,若能得一而用,軍需之急,可立時得解。”
楊道濟略一沉吟,便道:“閣老此言甚是有理,隻是,朝廷為官不是匪,巧取搶奪有損國威,若那商人願意,本殿願以自身擔保,借銀一用,日後朝中撥了軍需,再如數奉還,閣老意下如何?”
秦閣老卻皺了眉,捋著胡子不說話了。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那些富商為得官府庇護,對官府政令十分尊崇,若官府開口相借,富商乖覺,大都願意自掏腰包,捐與朝廷,更別說皇子開口了,隻怕那些富商爭著搶著要掏銀子呢。
可大殿下卻打算借。
一借一還,這事就麻煩了很多。
且若其中出了丁點差池,大殿下還可能被人以貪汙糧餉侵吞軍需的罪名告到陛下麵前,這樣一來,事情就難辦了。
秦閣老歎了一口氣,看著楊道濟清冷而堅定的眼神,不知是喜是憂。
大殿下看似清冷淡漠,卻心存良知,這樣仁善,與他來說,自然是好事,但與大殿下本身而言,卻不知是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