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話說完,也有些忐忑。
她承認她是想報恩的,楊道濟前世對她有恩,今生對她有情,可是……可是,這難道就要以身相許來還嗎?
她知道心動的感覺,那是當年她見到秦之渙,眼中便再無別人的盲目,是站到他麵前,心跳便陡然加速到說不出話來的局促,她對楊道濟的感覺的確不錯,可也隻是這樣了,她重活一回,難道還要委屈自己?
嫁人的苦果,她不想再嚐了。
所以,她不願意。
隻是,這樣一來,楊道濟以後還會幫她嗎?寶珠基於一個商人的立場忐忑地想,她以前的努力不會都白費了吧?
好一會兒後,才聽見楊道濟緩慢地道:“你說的對,許家實非善地。”
寶珠這才放了心,看著楊道濟越發蒼白的神色,有些不忍,但這種事,怎麼能隨便答應呢,隻得狠心道:“殿下,我去叫王郎中來吧,殿下下晌還要犒軍,且應多加保重。”
楊道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揮了揮手,寶珠便趕緊低著頭退了出去。
這一走,便是無可挽回,可寶珠卻不後悔。
楊道濟雖然是最後的勝者,可過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坎坷的,寶珠沒自信陪著他一道走到最後。
自她全心付出,卻被下堂成為棄婦那一刻起,寶珠便覺得,她的心好像活著又好像死了,她好像更會做人了,又好像更不會做人了。
她隻愛那些對她好的人,如哥哥、如祖母,如四個丫頭並三叔三嬸,還有舅舅一家並若薇,其他人麼,她照管不到了,心裏更放不下了。
所以,她才不願意嫁人。
畢竟是終身大事,草率嫁了,不僅是對自己的折磨,更是對對方的不公。
或許,這一輩子,她真的要一直獨身下去了。
寶珠走在四處漏風的王家醫館,有些快樂又有些悲涼的想。
門外,大雪如絮,洋洋灑灑的好不快活,寶珠駐足,隻見白茫茫一片,她忍不住伸出一隻玉白手掌托住一片鵝毛般的雪花,看著它晶瑩又看著它化為一灘水跡,心中奇跡般的獲得了平靜。
雪花看似精致而美麗,化完了不過是一滴水,人也一樣,到最後,不過是一抔黃土掩風流。
寶珠正感歎著,餘光忽見門外牆邊的一堆積雪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升高,頓時嚇了一跳。
她猛得轉頭看去,就見那一堆積雪站了起來,接著露出了一個人影,一身青衣懷抱利器,竟是楊道濟那形影不離的侍衛平逸,差點跳出來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寶珠長舒了一口氣道:“……平大人,你怎的在此?”
平逸看了寶珠一眼,眼神卻有點奇怪,仿佛還帶了點幽怨,難道是在為楊道濟不平?
寶珠頓時有些心虛,可片刻間她又反應回來,她又沒傷天害理,心虛什麼,便理直氣壯道:“殿下待的那屋冷,你去向王雲多要一個火盆,他再是小氣也該給的。”
說完還頗有些不滿地看了平逸一眼,虧還是皇子近衛呢,這差當的,還不如梅香。
平逸被這一眼激得有些不平,便脫口而出道:“殿下中了毒,不能近火。”
寶珠愕然,想著方才自己又是撥火又是想給楊道濟加衣,他卻什麼都沒說,卻原來,是自己做了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