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音一旦做好了決定, 修改起來很難。
即便是當時宋元乾收到玉簡訊息後徑直到了合歡宗,她也一直抵抗修煉,一直到了宋元乾離開的前幾日才徹底改變了想法。
她想做成的事情就會竭盡全力直到真的做不到,才會放棄。
遊仙會結束後, 白希音直奔魔域。
守衛十方海的魔將察覺到有修士擅闖十方海的時候詫異萬分。
來人修為精純, 修行的功法也與魔域功法毫無關係, 偏偏身上卻帶著衝天魔焰。
他們圍在十方海的入口,手握刀戟,警惕的看著來人。
白希音聲音冷淡,倨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我來十方海取我要的東西, 取完後我就離開。”
下一刻她手中凝煉出一道魔焰, 順勢打出, 炸起數丈浪花:“誰敢攔我。”
她隻離開了魔域一年, 昏睡了一年, 因此魔將中很快有大魔認出了她,帶著不可置信的詫異道:“白、白……”
後麵宮士兩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那名魔將無論如何也不能短時間接受, 向來劃水的魔域大魔之一,短短一年便突破兩層修為。
白希音沒等對方說完, 就推開阻攔的大魔走了進去。
於行事上, 她越發和宋元乾相似, 但她沒有力氣像宋元乾那樣, 意氣風發的不可一世。
取走追靈法器後, 她就離開魔域,不管別人如何震驚不解的目光。
在另一個她日日思考的故事中, 徐邑讓出了自己的根骨死在了摘仙緣的路上,而徐巍得到了劍骨後成為了監寮司的士人,拋卻凡間一切, 因而故事中必然有第三個人物。
她目光平靜地在強行打開的幻境中尋找到了那個人的身影——
經霜。
或者說是——
徐宗鶴。
宋元乾曾經隨口提過,製造幻境的士人修為應當很高,她也從未把對方的修為看低,但得知了經霜就是徐宗鶴後,她還是不可自抑地譏笑了幾聲。
都不知道該說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還是應該感慨一句,徐宗鶴真是有情有義,令人讚歎!
他當年對徐氏趕盡殺絕真的隻是行大義為修真除去毒瘤,半分自己的私心也無嗎?!
-
奉天宗掌門所在的山峰風景秀麗,曲徑通幽,移步換景間自有天地鬼斧神工之精妙。
那裏是奉天宗最高的山峰,從峰頂看遠,甚至能看到東天境模糊的虛影。
徐宗士在位謀其事近二十年,這座山上都少有人來。
暴雨過後,沿路泥濘被衝刷幹淨,跨天橋另一側岸芷汀蘭鬱鬱蔥蔥,一道紅衣身影出現在此。
白希音推開門的時候,徐宗鶴正端坐在矮桌前,茶室點了一支香,白煙嫋嫋升起,又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抬眼看向來人,平靜道:“你來了。”
像是早就預料如此。
徐宗鶴讀懂了她的疑惑:“到了我這種修為境界的時候,就能感知天地,你想來我自然知曉。”
白希音並不推諉,見狀直接開門見山:“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做鋪墊。你在下仙洲西澤用過寄人偶。”
她道:“我要知道怎麼用。”
徐宗鶴麵上一怔,茶水漏了一道水漬,他伸手去擦,突然怔愣在半空。
“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希音:“看來你的修為也並沒有到能感知天地的程度。”
她一字一句道:“經、霜。”
徐宗鶴一瞬間真元暴虐橫行,但他修為涵養極高,極快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淡聲道:“寄人偶是禁術,你手中若是有寄人偶,就應該交出來。”
她對上徐宗鶴的視線,倏爾懶散一笑:“搜尋寄人偶是監寮司的事情,叫宋元乾來沒收我就給。”
氣氛在她提起宋元乾名字的瞬間凝固。
她說完也愣住了,聲音抑製不住地發抖:“你叫他來,我就交出來。”
宋元乾自從成為監寮司士人後,上下仙洲這個名字一夜之間被人緘默三口。
仿佛他不曾存在過。
奉天宗大弟子不知何時換成了一位姓張的修士,原本她毀不幹淨的話本在修真界一夜之間蒸發。
像是有什麼規則冥冥之中生效,叫天地間隻有她和徐宗鶴還記得清楚。
她竭盡全力地抓著風箏線不撒手,生恐錯過之後,再也無法觸碰。
宋元乾叫她忘了自己,可是為什麼她一定要聽宋元乾的話。
兩人對峙良久,終於徐宗鶴鬆口:“這本是修真禁術,我時日不多,了卻心願後,就幫你用寄人偶聯係他。”
猶如渴了很久的人驟然見到水,白希音眼底迸射出神采,她端坐的姿態很倨傲,但這一刻還是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
徐宗鶴偏開視線:“但你也不要期待太多,進入監寮司後,凡人先斷七情六欲,才能成聖。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不會。”
白希音篤定說。
她說出口的時候有多堅定,心底就有多迷茫。
宋元乾也不是萬能的,他實現了許多諾言,但也沒有在她元嬰修為後和她合籍。
但她心底希望,宋元乾可以堅定那個諾言:記得她,回到她身邊。
徐宗鶴的視線長久地透過種植於庭前的一棵桃樹:“本該留給元乾質問的,他應當在下仙洲寧府的幻境中懷疑我,然後來質問我,但他什麼都沒說。”
徐宗鶴心想,那他長久閉關來躲開宋元乾看著他的目光是為了什麼。
宋元乾明明什麼都沒說,那雙漆黑的眼裏也沒有任何對他的審視,可他心虛不已,心神難安。
他出身徐府,雖然是徐府的一位平平無奇,隱匿在眾人之中的小廝,但在徐邑死後,卻能逃出升天留在白玉京,他如同過街蚊蠅謹小慎微。
後來抓住機會一步登天,成了宋霄的師弟,再後來成了奉天宗的宗士,整個修真無數門閥氏族要仰他鼻息,將他視為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