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缺已經跑出了蘇伊士城幾裏路了,戰馬在幹燥荒涼的西奈半島揚起半人多高的沙塵,單騎一匹在偌大的黃沙中顯得如此孤獨。
隨著李缺的狂奔,銀色麵具後,幾點晶瑩卻是被顛簸的戰馬甩出,最後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沒人說得清她與侯傑的感情。
小時候,跟著這個不靠譜的跟二瘤子一樣小叔一起廝混大,去往呂宋的船上,災難麵前,侯傑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保護著自己,在那個遍地食人生番的大道上,這個從小不被她重視的臭小子又一次又一次展露出令人不可思議的才華。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最開始說的就是戰士之間那種割舍不斷的感情,後來才被形容到愛情身上,可不論怎麼形容,形容她和侯傑的感情,都沒錯,呂宋一點點成為華夏的樂途,她與侯傑也一點點親密的走到了一起。
哪怕後來又到了天竺,哪怕知道侯傑是自己的小叔,軍中不少人依舊感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直到曲女城那一把火。
後來,跟著侯傑去遙遠的拜占庭執行任務,雖然李缺麵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是她心裏真的很高興,每當看到侯傑像一個真正的名將那樣,每每化險為夷,那一股自豪的感覺就像她自己有了這一切成就那樣。
可是後來,侯傑的叛亂,又仿佛山一般壓在了她的心頭。
剪不斷,理還亂,恨鐵不成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各種各樣的情緒向毒蛇那樣撕咬著李缺的心。
麻木著麵具後麵的臉頰,李缺死命的踢打著戰馬……
曾經經曆了閩國入侵帶來的戰亂,李缺進入阿拉伯帝國時候,以為這裏就是地獄了,可是如今,這裏更加變成了一片地獄。
沙漠中,代表生機的綠洲都被鏟平了,近些年好不容易恢複的農莊,城鎮化為火海廢墟,再也沒有人安心生產,千年難遇的浩劫席卷著西亞,千裏萬裏田荊棘,野道遺露征人骨。是如今阿拉伯帝國最真實的寫照。
而且這場浩劫還在繼續著。
大馬士革,西亞的明珠,拜占庭與波斯時期,敘利亞最大的城市,附近沃野百裏,生機勃勃,如今也變成了一片幹枯,無數從沙漠中殺出來的哈哇立即戰士,披著土黃色的皮甲,帶著仿佛燎原的戰火,不斷圍攻著簌簌發抖的城市。
城牆都被熏黑了,拋石機舉起幾十斤上百斤重的石頭,狠狠擊打在紅黑色的城牆上,每每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像,城上城下箭雨紛飛,螞蟻一樣的沙漠戰士扛著雲梯,拚命地衝到城下。
然後就是黑色與黃色的交鋒。
殺,穆斯林的刀沾染上了穆斯林的鮮血!殺,伊斯蘭的劍刺進了伊斯蘭戰士的心髒,從建立之初就埋下的隱患詛咒如今還像嗜血的吸血鬼那樣吞噬著這片土地上的生命。
而且一個人還不斷的在戰車上鼓舞著這殺戮。
“衝啊!殺啊!為了主的榮耀,還阿拉伯帝國一片清淨天空,殺進這個魔都,殺死魔鬼的化身,暴君侯傑,殺!”
原本英俊的老帥哥麗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傷痕累累,密布的刀疤如同一條條蚯蚓那樣猙獰的爬著,繞是如此,侯賽因的吼聲依舊讓漢誌阿拉伯一個個部落勇氣倍增,拚死殺向大馬士革紅黑色的城牆。
一半是因為穆聖的後裔,哈希姆家族的親自鼓勵,一般也是因為對富裕的大馬士革財富的貪婪,一個個窮苦之地的阿拉伯人拚命殺向城牆,砍殺著守軍。
士氣此消彼長,接連的戰敗,一座座箭塔倒塌在了投石機之下,而且還沒有督戰,堅韌的大馬士革阿拉伯人依靠城牆艱難的守衛了八天,最終還是崩潰了。
禁閉著的城門忽然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阿拉伯貴族騎兵大哭著出來跪伏在地上,高聲大叫著:“看在安拉的份上,兄弟,我們投降了!”
貴族的投降得到的非但不是禮遇,而是成群的馬蹄,心理聖戰的那一麵被貪婪所壓倒,無數沙漠戰士呼嘯著爭先恐後衝進南城門,剛剛開門的功臣轉眼間被踩踏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