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之沒動,那些欠條就收在他房間的一個抽屜裏,可他卻說:“不用了,欠條已經丟了。”
“丟了?那可怎麼辦,這帳就算不清了,我依稀記得總數是這麼多,我按照多了給的,你算算吧。”許彥河說。
“不算。”秦朗之就是要讓這筆帳算不清。算不清,他才有機會跟葉唯清牽扯。
許彥河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隻說:“那就當我還過了吧,欠條以後再出現,你可不能賴賬。”
秦朗之扯了一下嘴角,苦笑:“我是那種人?”
許彥河看著他,那雙眼睛經曆了許多事,卻依舊清澈,他說:“我曾經是很信任你的,秦朗之。”
他叫他的名字,秦朗之心中一緊。
“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是世子爺,你我身份懸殊。早點休息吧。”許彥河說完便走,背影顯得特別寂寥。
秦朗之沒有追上去。
他沒管桌上的錢袋,而是轉身翻出了抽屜裏的那一遝欠條。透過這遝紙,他的記憶一下回到了江南。
葉唯清幫他應付課業時無奈的笑意;葉唯清被他逼著喝酒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葉唯清睡夢中抱著他的手臂的呢喃……這些細節,他竟然記得這麼多。
秦朗之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是看到葉唯清的時候,這一切都變了。明明葉唯清什麼都沒做,還被自己硬生生拉入府中,為什麼自己這顆心,就開始動搖了呢?
打這一晚之後,許彥河明顯感覺到,秦朗之對他的態度又有了新的變化。
比如,秦朗之開始不複從前的灑脫,他開始變得急躁了。
最初把葉唯清弄進府中的時候,秦朗之胸有成竹,他覺得這人遲早還是他的,跑不了。可昨天他明白了,葉唯清在心裏將他劃了出去,他想再進去,難於登天。
許多年前,秦朗之還小的時候,他入宮玩耍,偶然見聽到皇後在窗前說話,那個女人說:“這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我卻覺得隔了他千萬裏遠……”
秦朗之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如今是徹底懂了。
皇上之於皇後、葉唯清之於他,都是這樣的。
也是因為懂了,他才理解為什麼皇後會煞費苦心地培養出仇先生這個棋聖,隻是為了討皇帝歡心,求得他的一次臨幸而已。因為理解,他便寬容了,從前皇後做的那些壞事、使的那些手段,雖然沒有傷及他,但是在背地裏知道的時候,秦朗之對皇後是厭惡的。
但是現在,他無法討厭那個女人了。葉唯清說,寬容的前提是理解,他懂了。
秦朗之的這點內心變化在外人看來不算什麼,可對於一個紈絝子弟來說,當他願意理解別人、考慮別人的感受時,他的本質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秦朗之真的開始收心,不用別人督促,也會拿起該讀的書開始用功。在課業上,他可以按部就班,但是對於葉唯清,他開始急躁了。
秦朗之開始頻頻向葉唯清示好,刻意討好他。這種討好還有點卑微的意思,弄得許彥河十分驚疑。
也不怪他驚疑,主要是秦朗之這一輩子沒對人這麼好過,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做什麼都顯得興師動眾、十分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