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們本就是群搏命求生的烏合之眾,既有可憐人,也有窮凶極惡之輩,但大都不算是疤頭的手下。聽見了這聲慘叫,愈加急迫地四散開來。
隻有母女二人還留在原地。
不悔嘶聲道:“你、你難道真是……?”最後“鬼”字堵在喉嚨口,小姑娘頭回瑟縮在母親身後。
“別怕別怕,我是人!”白衣少女連連擺手,靠近了她們兩步又停住,輕笑道:“剛剛不過是變個戲法嚇唬那些壞人,我有影子的,怎麼會是鬼呢?”
“不信你摸,我的手是溫熱的。”
她將右手伸出來攤開,指節勻稱又纖細。
不悔戳了戳,當真是溫軟的肌膚,同母親對視一眼,又問對方:“你說自己叫花無缺,那些人卻認定你是朱九真,你到底是甚麼人?”
少女清了清嗓子:“方才報的是行走江湖的化名,畢竟穿著男裝方便嘛……”到底也算共患難過,且這母女二人對自己抱有善意,互通名姓也屬應當:“不過我確實不認識什麼朱大小姐。在下鐵心蘭,不知二位……女俠,尊名?”
小姑娘張了張嘴,竟比之前還要訝異,她狐疑地打量了對方上下,方道:“我叫不悔,我娘姓紀。”
女兒沒有姓氏,母親不說名字。
不知是警惕生人還是不便透露,但心蘭並未放在心上,抱拳朗聲道:“紀夫人,不悔姑娘,有禮了。”
沉默良久的紀曉芙微微頜首。
她拾起木炭做筆,寥寥幾筆就將山林地勢畫得清楚:“順著這地圖走,便能到玉京城。貴派隱居多年,鐵姑娘或許不知世情,途中遇人,切記留心……”
“麻煩您了,我記下了。”白衣少女接過羊皮紙,小心地貼身放好,又道了回謝。見她們束起包裹打算要走,突然想到什麼,好奇發問:“兩位可曾聽說過‘西門吹雪’的名號?”
“江湖中誰人不知劍神?”因著‘鐵心蘭’這個名字,不悔原就心中悸動,卻苦於不便相問。
跟著母親轉身之際,飛快接話:“他是萬梅山莊的莊主,一年隻出門四次,每次隻為殺一個江湖敗類,從未失手,今年也不例外!如今是年末,他應在莊裏閉門謝客了。”
“……”不,他跑出來了第五次。
回憶那白衣劍客的冰冷殺手氣質,心蘭覺得對方應沒有也犯不著撒謊,正是劍神西門吹雪無疑。
頓了頓,幹笑道:“多謝告知,我隻是好奇問問,並沒有想拜訪他。二位就此別過,日後有緣再見。”
紀曉芙溫柔一笑,沒再多說什麼。
不悔扶著母親行路,滾了一圈毛絨絨的帽簷下露出稚嫩側顏,小聲嘟囔道:“其實,‘鐵心蘭’這三個字,我曾見過的……”
語聲刻意拖長,等著少女追來詢問。
——但不悔是決不會輕易告訴她的!
終於逮到個人能像從前的自己那樣,滿心好奇卻不得而知,豈不妙哉?除非對方先透底交代。
不悔是有點她爹的風格在身上的。縱此時她連自己姓什麼還不曉得,但看在紀曉芙眼裏,那上揚的唇角,真很有楊逍那冤家的模樣了。
小姑娘極促狹地琢磨著,奈何等了又等,步子也逐漸放緩了,卻始終也沒人追問。
隻聽到身後不輕不重的兩聲犬吠,看來是興奮的將軍已竄了回來,接著是少女逗狗的聲音……她又想轉身去看,這人如何竟忍得住不問麼?
被母親輕瞪了一眼,於是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