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醒來的柳媚兒腦袋暈乎乎的很, 整個人有些茫然失措。
眼前的床榻紗帳無一不是陌生的緊,這裏分明就不是駙馬府!
柳媚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物,整個人都呆住了。
完了, 衣服都被換下了!
好不容易平複心情從紗帳探出腦袋來張望時, 便見著那端坐在窗旁軟塌的黛姐姐正側靠軟枕看書, 神態恍若閑散仙人一般怡然自得。
“媚兒頭痛麼?”薑萇黛看著畏畏縮縮從床榻下來的人。
“不疼。”柳媚兒慢吞吞的穿戴整齊衣袍,心裏已經認定自己身份被黛姐姐識破, 甚至都在考慮怎麼坦白從寬了。
可一想到自己女孩子身份被黛姐姐知曉, 那黛姐姐會不會很生氣啊。
薑萇黛放下手中書卷見她滿是擔憂的麵容出聲解釋:“昨夜是常老夫人身旁的丫鬟伺候媚兒更衣洗漱的。”
原本薑萇黛是想將醉醺醺的柳媚兒交與常氏,奈何柳媚兒直直摟住自己頸間不肯鬆手, 哭泣聲更是不曾停歇。
所以隻好將小酒鬼帶回公主府, 而對於她的身份, 薑萇黛自然沒攔著常氏特意派來的丫鬟給她伺候。
柳媚兒暗淡的眼眸隨即亮了起來,連帶那彎彎的眉頭也隨即舒展開來應:“原來是這樣啊。”
想想也是,娘親肯定是不放心自己單獨留宿在黛姐姐這裏的。
宮人們入內伺候小駙馬洗漱, 還有些想笑,畢竟昨夜裏好些宮人們都見到小駙馬抱著長公主撒嬌哭泣模樣。
那場麵反倒讓人覺得長公主才是娶親的新郎官, 因為小駙馬實在是太嬌弱了。
所以宮人們對於外麵抓奸的流言反倒都沒什麼反應, 畢竟小駙馬這般模樣量他有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偷歡的。
待柳媚兒幹淨洗漱後, 方才坐在軟塌側用早飯。
“黛姐姐吃過了麼?”柳媚兒認真的剝著雞蛋詢問。
“嗯。”薑萇黛看著柳媚兒好似忘記昨夜酒醉的事,隻得主動提及醉酒一事,“你昨日怎麼醉成那般模樣?”
柳媚兒茫然的搖頭應:“我也不清楚,那容將軍遞來的酒才喝了一盞就不省人事了。”
雖然柳媚兒不太能飲酒,可是也不至於一杯倒。
薑萇黛見柳媚兒這般說, 多少也能猜到十有八九酒是有問題的。
容悅做事實在太胡來了。
柳媚兒見黛姐姐峨眉微蹙好似不高興的緊,心間也跟著忐忑起來低低的問:“昨夜媚兒是不是闖禍了啊?”
“倒也不算闖禍,隻是事情鬧得太大了。”薑萇黛見著柳媚兒臉蛋上掩飾不住的焦急, 又想起她昨夜裏的撒嬌言行有些忍俊不禁,“現下外邊的人都在傳駙馬爺與人偷歡而被長公主連夜抓奸。”
這話說的柳媚兒小嘴張的比雞蛋還要圓,亮晶晶的眼眸裏滿是不可思議。
“怎麼會這樣啊。”柳媚兒麵露煩惱細細咀嚼嘴裏的雞蛋,臉蛋鼓鼓的模樣煞是可愛。
現下的柳媚兒滿心都在後悔昨夜喝了那杯容將軍的酒。
薑萇黛見她愁緒滿臉,倒也無心捉弄她,探手端起茶盞抿了小口道:“左右都是些外人流言蜚語,你不上心就沒什麼大礙,更何況這般流言也不全是壞事。”
至少還能給子嗣一事,給柳家人留些別的猜想。
柳媚兒見黛姐姐絲毫不介意,一方麵心裏鬆了口氣,而另一方麵又覺得黛姐姐好冷漠呀。
尋常人聽到自己夫君與別的女子偷歡,怎麼也該生氣才對啊。
果然就算沒有被識破女子身份,黛姐姐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夫君來對待呢。
越想柳媚兒心口的氣越是堵的心口疼,便埋頭大口的喝粥也不再出聲。
待吃完肉粥又吃了兩個大肉包,柳媚兒才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而後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
隻見黛姐姐纖纖玉手悠閑的捧著書,那金燦燦的日光從窗外落在她那杏黃輕紗讓人看的移不開眼。
柳媚兒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向黛姐姐捧書而衣袖垂落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那猶如瓷白新雪的肌膚隱約透著些許青色脈絡。
其實黛姐姐才是真的白啊,柳媚兒眼眸目光流轉至那衣領間時,忽地瞥見一抹紅腫。
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頓時嗆的柳媚兒難受的咳嗽不止,柳媚兒尷尬的拿帕巾擦了擦嘴鼻的茶水。
“咳咳……”柳媚兒舒緩氣息,方才抬眉看向黛姐姐頸間,果然那真的是一串牙印。
“怎麼了?”薑萇黛看書看的認真時常會忽視身旁事務,偏頭望著柳媚兒紅透臉蛋。
柳媚兒連忙搖頭應:“沒事。”
薑萇黛見她氣息平緩許多,便也就沒有再多想,隻是當好幾次抓到她偷看頸間的目光,才意識到她的反常。
“黛姐姐這裏怎麼會被咬啊?”柳媚兒鼓足勇氣才敢問。
“你不知道?”
薑萇黛峨眉輕挑,眉眼間不由自主露出幾分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我、要知道嗎?”柳媚兒被看的有些緊張,連帶先前的怨氣都散了,怯怯的問。
薑萇黛見她一喝醉就忘事的性子,隻得出聲:“昨夜某隻小醉貓咬的。”
這話說的讓柳媚兒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黛姐姐的目光又直直望著自己,好似就像是在說自己咬的。
“我……是那隻小醉貓嗎?”
柳媚兒好一會才紅著臉詢問。
“你說呢。”薑萇黛對於柳媚兒的遲鈍實在是想氣又想笑,怎麼會有人問這麼傻的問題。
可柳媚兒真的記不起來昨晚做了什麼,現下突然知道自己咬了黛姐姐,整個人都慫了。
那牙印還那麼清晰肯定很疼得吧。
“對不起。”柳媚兒跪坐在蒲團低垂腦袋認真道歉。
薑萇黛沒想她這般認真,隻得出聲安撫:“這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日後你當小心謹慎行事,省得落下把柄,知道嗎?”
柳媚兒羞愧的耳朵都紅了起來低低的應:“嗯,知道了。”
這抓奸一事傳到柳父耳朵裏時,還生怕長公主一氣之下要和離。
畢竟兩年沒有子嗣本來就很讓柳父覺得蹊蹺,現下流言四起很顯然坐實這樁婚事不合。
自然柳父也是萬分擔憂,而柳家其他子弟卻心裏在偷樂。
柳媚兒出生就獲得妾室子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從科舉到入朝當官,甚至連長公主的婚事都是那麼順利。
自然柳家子弟都是極為妒忌,隻不過顧忌柳媚兒的嫡長子和駙馬爺的身份,就連柳安也隻能忍氣吞聲。
而元家等人同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對於那夜的事百般傳謠,幾日之間就連都城百姓都知曉抓奸一事。
一日午後元皇後又順嘴的將此事說與皇帝,本想著要挑撥柳駙馬不忠長公主來讓皇帝治罪。
炎炎盛夏裏心煩氣悶的皇帝哪能聽不出元皇後對柳駙馬的挑剔。
薑國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事,長姐過於強勢的氣勢皇帝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自然皇帝也體諒柳駙馬的難處,長姐雖然容貌舉世無雙,可為人妻本該溫婉侍人,偏生長姐還把事鬧得這般大,想來柳駙馬恐怕也是有苦說不出。
因著皇帝的不上心,元皇後也隻能放棄挑撥,畢竟深知皇帝吃軟不吃硬,若是表露太明顯,反倒容易生了厭。
還全然不知都城風波的柳媚兒,自從成為太仆寺卿之後,每日裏可以說是極其休閑。
太仆寺卿與朝堂權力中樞沒有任何關係,甚至都不用上早朝,不過畢竟從三品官員,待遇俸祿還是很優厚的。
白日裏最多不過是清點馬匹數量和車輛使用情況,可這些事底下都有官員負責,柳媚兒最多就是翻翻賬簿。
盛夏裏柳媚兒早早回府沐浴,因著離乞巧節又隻剩月餘,所以自然又想到備禮的事。
雖然柳媚兒對於黛姐姐多有哀怨,可是見著上回送的佩囊黛姐姐平日裏都是帶在身側,柳媚兒的小情緒也就散了不少。
午後柳媚兒伺候常氏午睡之餘,乖巧的坐在榻旁跟著丫鬟常玉學習刺繡。
常玉是跟著常氏隨嫁的大丫鬟,因著忠心耿耿,自然也知道柳媚兒的身世。
“這手帕縫製起來比佩囊簡單呢。”
柳媚兒揉著脖頸壓低聲音說。
“公子心靈手巧,學的很快。”常玉看著柳媚兒長大,自然也是知道這孩子心性純良,若當女孩子養也一定會成為好主妻。
傍晚陪同常氏用完飯,柳媚兒便收拾物件回了自己院內。
常氏喝著茶好奇的問:“媚兒這回又要送給那長公主什麼物件?”
“回老夫人,是一方手帕。”常玉給常氏吹捶腿認真說起媚兒學刺繡的趣事。
“這孩子對那長公主可比對我這老母親花心思多了。”常氏不免有些心裏添堵,那長公主性情冷的緊,就怕自家孩子滿腔熱情落空啊。
常玉忍笑的看著滿是哀怨的常氏安撫道:“老夫人說笑了,公子大半閑暇時日都在跟前孝敬,就連每月俸祿都是趕著交給老夫人,別家公子那都隻有要銀子的份。”
“你這丫鬟倒是會挑好聽的說。”常氏唇角上揚的說,其實心裏何嚐不明白媚兒那孩子一向孝順。
七月初旬時天氣仍舊有些熱的緊,因著乞巧節的臨近,不僅都城裏熱鬧起來,連帶公主府的宮人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回小駙馬會送什麼物件給長公主?”
“我看興許是珠釵簪子之類的吧。”
“去年小駙馬貼心送了佩囊,說不定今年會給咱們長公主納鞋底呢。”
這一句話引的無數宮人們嬉笑不止,要知道納鞋底該是妻子為丈夫準備的物件才對。
午後薑萇黛收到來自王宮的消息,正籌謀著要如何設計對付元皇後。
沒想到那柳媚兒邁著輕快步伐躍入亭內,嗓音明亮卻又不缺乏軟糯的喚:“黛姐姐安好。”
“嗯,媚兒怎麼來了?”薑萇黛不動聲色的將信紙壓入一旁書卷當中,指腹理了理衣裳褶皺端正身姿。
“嗯,今日沐休日呢。”柳媚兒身著象牙白竹葉長袍,整個人看著更似儒雅書生,許是剛沐浴出來的緣故,臉頰有些紅撲撲的,烏黑細密的長發被挽在腦後用玉冠束成團,光潔整齊的麵容,櫻紅的朱唇就像抹了胭脂似的,這般眉眼比女子還要更明豔幾分。
薑萇黛耐心等著她出聲,可直至宮人備上茶水糕點,對麵的人還在忸怩的把玩折扇。
“媚兒再不說我可就乏了。”薑萇黛隨意斜靠軟枕故意逗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