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禮一下飛機整個人就病懨懨的,小李先生看她哪樣子,說句愛禮,你以前不是在歐洲生活過一段時間嗎?怎麼時間還倒不過來。
愛禮無心回答,丟了一記白眼給他。也不體貼的替我想想,好些年沒出國,年紀又這麼一大把了,適應不了時差理所當然,哪用得著大驚小怪。換作崔醫生,恐怕早呼前忙後遞上藥物,截車,聯係賓館。唉呀,她在心裏驚呼一聲,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那本《佛羅裏達賓館一覽》,還是醫生從他家特意拿來的,這會兒上哪去找賓館?
“真是稀奇,你看看,欄杆外麵有對老年人打著一張牌子‘蘇愛禮家人在此處’,愛禮,這可是你的不是,有親戚朋友在這裏,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害我這一路上為找落腳處白擔了這許多心!”小李先生背著兩個大包,用肩膀推搡了一把愛禮,後者努力睜開快粘在一起的眼皮。
因實在太困,她看那行字那兩人模模糊糊地,認不出來在情理之中。倏地心頭一震,睡意全消,暗呼蒼天在上,差點忘了哪碼子事。這接機的人,不會是醫生的雙親吧?要真是哪樣,我的罪過就忒大了,還好事情還沒到不能收拾的地步。趕緊定下神來細瞧,看到兩位老人家都戴著金絲眼鏡,膚色極白,頭發染得墨黑墨黑,浩明拿他父母照片給我看時講過,他的父母,最是愛國,走到哪裏,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們是中國人,明明是鶴發,硬要染成黑色。他就怕我隻依著照片特征尋人,倒忽略了黑發老年人。
當下推推小李先生,悄聲說:“那是浩明的父母吧!你先上去試探口風。”
小李先生低頭瞧瞧了躲在他後麵的愛禮,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卻還是依言跨過關口,撇下她獨身往另一邊的兩位老人走去。
愛禮心下忐忑不安,雙手放哪都不合適,終就將心一橫,反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也尾隨小李先生,走了上前。剛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心念電閃,猶記得有一次,在雲生之前,二哥愛義交往過好幾個女友。按愛義的話說是常在花前過,哪有不聞香的。或許是香聞得太多,報應終於找上門來,有一個蠻橫女子,硬押著愛義提禮物去拜訪她的家人。結局自然可想而知,那女子和她家人早就串通好,就是要羞辱羞辱自視甚高又不曉天高地厚的蘇家紈絝子弟,愛義那天回來就立誓,此後再不跟父母健在的女孩子來往。她還記得當時自己也跟著戲言了一句,此後再不跟有父有母的男孩子戀愛。雖是玩笑話,但看到愛義被整的慘樣,的確心有餘悸,怕以後也遇上這樣的事。三分戲耍,倒有七分真心。可笑當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將這戲言記到現在,如若不是愛義出事,如若不在這特殊時期,這些有趣往事,我是否還會記得?愛禮捫心自問,多半是忘記得一幹二淨嘍。人的記憶真是奇特的東西,那些年,在塵世顛沛流離為自身生存奮鬥的那些年,想要甩掉這些沒用隻能徒增眼淚傷感的記憶,它偏要跟你唱反調。等生活安定下來,日子過得順心了,記憶隨著時間慢慢流失,突然遇到一個經年不見的人,便記起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連帶的,連以為早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的記憶也回來了。
正當愛禮胡思亂想這會兒,那邊已經完事了。一隻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她繃緊的神經再也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隻聽‘叭’的一聲,斷了,加上一路旅途勞累,愛禮悄沒聲息暈倒了。
不止兩位老人哧了一跳,就連見多識廣的小李先生,也是受驚不小,虧得有兩位長居美國的老人在場,小李先生才不致手忙腳亂,機場保安看到這種情況,也上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