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隻見她忽地搖了搖頭,感慨道:“終究學不來慕容氏那娘們兒的狐媚手段。靈山太上一怒拔劍向天子,那是何等剛強暴烈的脾氣,怎麼教出這麼個浪蹄子?”
劉屠狗聞言愕然,繼而咧開嘴,一不留神已是笑出了聲。
竇紅蓮是魔門南宗和佛門黑蓮一脈的傳人,身兼兩家傳承,又是詔獄都統,論身份、論天資,並不輸給慕容春曉,這是暗中較上勁了?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原來女人之間也是如此。
他連忙一扭頭想避開竇紅蓮的視線,突然發現譚恕那廝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
竇紅蓮卻不理會,神態自若地繼續負手前行。
她毫不停留地繞過前殿,一路走到已無祖師神像的大殿前,隨即拾階而上,立在先前劉屠狗做早課的位置,仰著頭靜靜體味周遭殘留的刀意,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片刻之後,竇紅蓮回身看向劉屠狗:“秘檔記載無差,你果然去過天門山,甚至與慕容春曉一起親眼見證了飛仙觀主刀開天門山也說不定。難怪京師北郊飛仙觀主那一刀沒能劈死你,隻怕就連魯絕哀都想不到的是,那一刀還反過來成就了你。”
被竇紅蓮摸清一部分修行根底,劉屠狗禁不住眉頭微皺:“哦?何以見得?”
竇紅蓮無視了劉二爺言語中故意顯露的森然之意,絲毫不知收斂地答道:“我曾聽師父說過,飛仙觀主成就神通,雖然有上古謫仙帖殘留宗門氣運之助,根子上卻是由刀入道,將胸中刀意遍試天下而力證之,雖然境界提升起來凶險艱難,但真正以死相搏,卻少有人能在萬古刀下全身而退。”
“你殺了羊泉子,再想找這麼合適的磨刀石,隻怕不易。”
竇紅蓮笑得肆意,說道:“我期待你與魯絕哀了結因果、印證道途的那一天,亦或者,神通論道大會就是你的大限之期?我算算,似乎隻剩下兩年多?這種事關因果和道途的生死磨礪,病虎石原和令師尊會選擇現身阻止,還是等你戰死了再出手報仇?”
無論是劉屠狗苦苦尋覓方得的前路,還是他與魯絕哀糾纏不清的恩怨因果,幾乎被竇紅蓮一語道破,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讓他心頭震動,胸中些許重新抬頭的小覷天下英雄之心頓時消散一空。
他看著竇紅蓮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臉,搖頭道:“我可以不去參會。”
竇紅蓮同樣搖頭,極為自信地道:“你一定會去。如果你是那般無膽的鼠輩,就不會以卵擊石去阻擋魯絕哀的刀氣長河,也不會單槍匹馬前往汝南王府殺羊泉子。時至今日,天下凡知你名者,無論是敵是友,都不會懷疑你揮刀的膽氣,甚至在某些人眼中,你就是下一個魯絕哀,或者……下一個謝山客!”
成則魯絕哀?敗則謝山客?這便是如今世人眼中的黑鴉都統嗎?
劉屠狗默然,無論是跟顏瑛定下的三年之約,還是他一路行來結下的那許多恩怨因果,神通論道大會都是一定要去的。
若能斬斷因果、磨礪己身,則心念通達、大道可期。若是落敗身死,便連謝山客也做不成。
竇紅蓮說魯絕哀曾刀試天下,那麼,昔日曾與魯絕哀、謝山客這些如今的大宗師爭鋒的同代英傑,是否也大多是倒在了這最後一步,最終湮滅於歲月煙塵之中,再也無人記得?
沉默良久,在竇紅蓮饒有趣味地注視之下,劉屠狗忽地展顏笑道:“謝山客蹉跎三甲子,可知入神通不是比誰活得久。兩年雖短,焉知二爺不能神通?”
他抬頭看向浩蕩長空,眸光絢爛,有如刀光。
不學山中寂寞客,不羨觀中枯老朽。
世間唯一……劉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