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遷剛到家還沒來得及整理行李就發現自己的屋裏堆滿了書,除了一條從門口通向床邊的歪歪扭扭“小路”外,連窗台上也堆得滿滿的,每摞都差不多到齊腰的高度,隨手拿起一本,繁體豎版,還是小篆,光看字就暈。小遷扯開嗓子大叫,“媽!這是幹啥?……哎!老媽,你又要幹啥?”
管承鵲聽小遷在屋裏喊,拎著雜誌一路小跑過來,“那個,你小鳥姨說你要研究漢史,讓我把家裏所有漢前的書全給你找出來,兒子,幸虧你要研究的是漢史,要是研究清前史,我就把你的床挪到書房裏去了。”
“就算是漢史,也用不著這麼多書吧?”小遷點著身邊一本,“這是啥?《周東遷析》,這跟漢有啥關係?西周變東周,這裏麵全是地圖,就算看完也沒用啊!”
“你這孩子真是榆木腦袋,學讓你白上了,西漢才開始獨尊儒術,百家淡出曆史可不是一獨尊就全沒了,顯學和隱學的關係總知道吧,別以為研究漢就隻是儒道法兵四家,西漢可是家派融合的大時期……”管承鵲滔滔不絕開始講起,“你不知巫又怎能懂醫,醫聖張仲景可是東漢人,他不是出娘胎就是醫聖吧,總得學吧,那東漢前的醫術演變對他來說都是資料吧?”
“老媽,你為什麼不進縱橫家?”小遷覺得老媽這張說起話就沒完沒了的嘴進名家真是浪費了,“要不,這些書我也不看了,直接你講我聽,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講的話,就不一定跑哪兒去了,而且我是名家,很多理論你一時半會兒轉不過筋,講也白講!”管承鵲抄起雜誌卷成筒敲了敲小遷的腦袋,“你媽我叱詫風雲的時候,你還沒影兒呢。”
“叱詫風雲?”小遷斜眼瞄著老媽,“媽,你真的知道這詞兒啥意思?”
“算不上啥叱詫風雲,就名家裏知道,百家裏沒名。”管承鵲一手壓著摞書,“你媽我好歹也是名家強辯之一。”
“強辯,我知道,絕對是強辯,舍你其誰。”小遷點頭讚同,“那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不?”
“哎?上次問二十年前,這次問十年前,二十年前都不知道,十年前怎麼可能知道?”管承鵲故意打岔,“我畢業的時候的同期現在差不多都不在學堂了,剩下幾個也是代傳老師,幾乎沒啥來往。”
“你記性咋這麼好,我上次問你就說不知道,這次還不知道,老媽啊,你到底知道點兒啥?”小遷覺得他老媽根本就是學堂裏混小日子、應付祖宗那幫人之一。
“我知道我兒子現在的好奇心越來越危險了!”管承鵲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告訴你,管好自己比什麼都強,你小子別以為無知者無畏就是萬能的擋箭牌。還有,我個人認為,你心也別太高了,去衡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說道了,隨隨便便把我的卜石送人也不跟你計較了,別以為你知道點兒事兒,幫了點兒忙就有什麼了不起,自己的事情沒弄利索就去管別人,不正心修身就想齊家平天下,書都讓你白念了!”
“我……”小遷被訓得啞口無言,知道自己自從衡禍來就有點得意忘形本末倒置,“我也沒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就老老實實看書,否則就讓你先抄三遍四書!”管承鵲掃了一下周圍的書堆,抽出一本《商墓究稿》,“這本我先瞧瞧,那些書你最好先分類,從巫家係統的開始看,官方記載的放在最後。”
“哦,我知道了。”小遷鬱悶地點頭,心想要是自己能無陣亦行把解大人叫出來就好了,起碼能省一半力氣,“我先分類,先分類。”
整整兩個半月,從十二月末到三月中旬,除了一日三餐,一天睡六個小時外,鄒遷捧著自己的筆記本給一屋子的書做歸類,不跟外界有任何聯係。家裏人也不打擾他,拒絕了所有電話、邀請,連過年也沒讓身為長子長孫的鄒遷參加祭祖,事情全推給鄒邁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