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鏵的輕喃隨著風消逝在黃泉。
妄汌看著他,形銷骨立,滿身疲倦。
她深愛著他,可他卻為著蔓舒將自己折磨成這般模樣。
可是憑什麼呢?!
她對他的愛不比蔓舒淺,為何他就不願看她一眼!
赤足踩著黑潤的土地,妄汌一步步走到溜鏵身邊,學著他的樣子躺倒在他身邊,輕聲道:“溜鏵,蔓舒回不來了。”
溜鏵聞言猛然睜開眼,冰冷的目光射向身旁的妄汌,眉目間滿是壓抑的殺意。
妄汌被他這目光看的心中一凜,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以身獻祭浮華之境,肉身焚毀,神魂盡散,便是你將這天地尋個遍,也尋不到她,難道你要為著她的死,也將自己搭進去麼?!”
“蔓舒視你為摯友,我不願傷你是怕她若那日回來知曉會傷心,你莫要得寸進尺。”溜鏵抽回被她壓在身下的一角衣袖,仙力湧動,將人推遠。
“……你做什麼事都是為著她,溜鏵,你不能這般狠心!”
“我還可以更狠,妄汌,別再做多餘的事,不然我當真會殺了你。”
溜鏵站起身,撣去衣衫上沾染的曼珠花瓣,蕭然遠去。
妄汌望著他,撐在地上的手緊攥著,靈力霎時飛漲,湮滅了周圍一片的曼珠花。
又是蔓舒,為什麼她已經死了,溜鏵還是忘不了她!
走遠的溜鏵不知妄汌心中翻湧的恨意,他隻是按著自己的意誌找尋著。
甚至到了後來,他幾乎是要將自己是誰都忘了,隻記得他要尋一個人。
那個人名喚蔓舒,是他的愛人,也是他如何都不曾失去的……
北荒之處人跡罕至,終年覆雪。
溜鏵站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之間,抬眼望去便見蒼穹。
一千年了,他尋遍了六合八荒,如今這北荒是最後一處。
八百年前,他回去了黃泉,去看了曼珠最後的花開,眼見著花落葉生,他也離開了黃泉。
而如今踏至北荒,這是溜鏵心中最後的希冀。
可他注定要失望。
四周冤魂漫布,他一一看過,一一尋遍,卻沒有一人是他的蔓舒。
“啊——!”
他不甘心的狂吼著,周身仙力橫亙而出,惹得荒原震動,雪山塌落。
與此同時,黃泉內本長的甚好的沙華葉突然間也開始瘋狂的生長了起來。
那一瞬間,似乎是要將整個黃泉占領,汲取幹涸黃泉之水,將其湮滅一般。
身處北荒,幾乎悲決的溜鏵不知道黃泉發生的事,他隻是跪在一片白茫茫之間,如何都不想接受蔓舒離開的結局。
“沙華葉仙溜鏵,成仙不易,你莫要因著虛無之事毀了自己的機遇!”
突然間響起的一道聲線引起了溜鏵的注意。
他抬頭望著天際雲霧之中顯現出來的巨大虛影,譏誚一笑。
機遇?
他從未想過成仙,從始至終他想要的,不過一個蔓舒而已。
隻是可惜,他所求皆不得,就連最開始擁有的,都為著毫無用處的仙人之位失去了!
“我將這仙人之位還給你,你將蔓舒還給我,如何?!”
溜鏵沙啞著聲音說道,滿滿痛苦。
那人似乎也沒想到溜鏵會做出這樣的取舍,沉默了一陣兒,歎了口氣。
“癡兒,紅塵情愛不過是劫難,為著已死之人放棄千萬年的修行,不值。”
“我覺得值,便是值!”
“……也罷。”那人說著,掌心一道金光閃過,一盞破舊蓮花燈盞從他掌心飛出來到溜鏵身邊。
“這是佛家斂魂燈,你拿著它將蔓舒散於世間的殘魂收斂起來,吾替你送她入輪回,十生十世曆練過後,她便可同你一般榮登仙位。”
溜鏵聞言眼中蒙上抹驚喜,可更多的是懷疑。
“你說的當真?!”
“吾乃地藏座下弟子,不打誑語,應了你,便會做到。”
那人說完,翻手之間平複了溜鏵剛剛造下的惡果,消失無蹤。
而溜鏵跪坐在天地之間,手邊是那盞破舊蓮花燈。
他顫顫的伸出手,將其握在掌心,像是溺水之人抓著最後一根稻草。
“蔓舒,等我,我一定會將你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