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狼的誘惑以及河東獅的怒吼(1 / 3)

多爾袞大喜,趕忙迎了出來。

風沙飛卷的內蒙荒漠上,南褚騎著馬精神抖擻,欣欣然有喜色,他領著麵色凝重的蒙古使臣及隨從向多爾袞安營紮寨的地方馳來。蒙古使臣手上還捧著一個方形的錦袱。

多爾袞與多鐸在帥帳內秘密接待蒙古使臣。

蒙古使臣道:“察哈爾蘇泰太後、額哲台吉,敬稟大金國八旗主帥,我等願率所有部民,歸順大金!”

多鐸驚喜地看著多爾袞,多爾袞誌得意滿地微笑起來:“請你轉告太後母子,大汗仁慈寬厚,對來歸的貝勒與部民,一向施恩優待。請太後母子放心。”

蒙古使臣鬆了口氣,高捧錦袱放在案上鄭重說道:“太後母子特別向大金汗王獻上寶物一件,為表歸降之誠。”

多爾袞看著那方形的錦袱,神情困惑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蒙古使臣道:“這是……自秦漢相沿至元代,用以號令天下的‘傳國玉璽’!”

多爾袞詫異道:“傳國玉璽?”

多爾袞、多鐸十分震驚,半晌,麵麵相覷。

這時,豪格率著何洛會,匆匆來至主帥軍帳外,剛好看見蒙古使臣含笑出帳,被等候在外的南褚接走。

身為皇長子,在這方麵的事情上總是帶著幾分天生的敏感,加上對多爾袞又一直有一點競爭的心思,豪格不由得想多了一點——蒙古人幹嗎這麼高興?

帥帳內,多爾袞與多鐸瞪著錦袱,半晌,多爾袞緩緩地解開錦袱的結。錦袱剛攤開一麵,露出一角古樸精雕的紫檀木盒,豪格便闖進帳來,多鐸不及想,下意識地便一個箭步跨到案前,用身體遮住錦袱。多爾袞不解地看著多鐸的動作。

豪格急匆匆地問:“十四叔,額哲他可是降了?”

多爾袞點頭答道:“是的。你方去巡營,察哈爾的使臣就到了,遞上降表,還有……”

多鐸忙搶過話:“還有,今晚要設宴款待我們呢!”

多爾袞不再說話,但不解地瞥了多鐸一眼。

豪格疑惑地問:“真的?……這麼容易就降了?”

多鐸聞言,有些不快,“容易?你十四叔的智謀和膽識,勝過千軍萬馬,豈是容易的!”

豪格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但,他麵前的是他叔!咬牙忍氣道:“兩位叔叔勿怪,侄兒失言了。”

多爾袞上前微笑著拍拍豪格的肩道:“我曉得,你摩拳擦掌,終於等到這最後的緊要關頭,卻竟然一仗沒打就勝了,心裏覺得空落落的,是嗎?”

豪格勉強一笑:“是啊,正是這意思。”

多爾袞真誠地道:“大汗說過,打仗是學問,然而,‘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的至高境界。你是勇猛的戰將,不過,你阿瑪的這兩句話,你要放在心裏,多琢磨琢磨!”

豪格躬身行禮道:“十四叔教訓得是。”

他瞥見多鐸身後錦袱與木盒的一角,心中起疑。

豪格出得帳來。念頭一轉,當下對何洛會低聲道:“待會兒把南褚叫來,不來就想法子弄來,別讓人知道。我有話問他!”

蒙古荒漠的夜晚,風聲淩厲,寒氣襲人。

帥帳內,多爾袞、多鐸秉燭密議。

多爾袞奇怪地問:“你白天是怎麼回事兒?遮遮掩掩的,什麼意思?”

多鐸神色認真地:“哥,你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麼?‘傳國玉璽’啊!範先生不是說過,漢人曆史上,誰搶到它誰就是皇上。漢朝有個叫王什麼的要搶,太皇太後不給,兩個人打架,腦袋都磕破了……”

多爾袞笑著道:“去!你簡直就是生年不讀一字書!那人叫王莽,磕破的也不是誰的腦袋,是那‘傳國玉璽’被擲在地上,摔缺了一個角。”

多鐸不在乎地:“不管啦!我隻知道,誰搶到它誰就是皇上!哥,它這會兒就在你的手裏啊!”

多爾袞一怔,隨即笑了:“傻子!哪兒有這麼容易的事!人家是獻給大金汗王的!”

多鐸不服氣地道:“誰有力量,誰就可以是大金汗王!玉璽的事,不難保密。等咱們一回到沈陽,你就搬出玉璽,趁他們毫無防備,狠狠來個翻天覆地!”

多爾袞搖頭道:“四哥即位好幾年了,根基穩得很,你別異想天開了!”

兄弟,我知道你討厭皇太極,但是討厭歸討厭,皇太極可不是塊好啃的骨頭啊!

多鐸躍躍欲試地說道:“你以為我沒腦袋啊?這事我想過了。咱們兄弟的三旗,是兵強馬壯的精銳部隊,就算另外五旗聯手,咱們也有打贏的機會……”

多爾袞打斷他的話,不悅地說道:“別說了!父汗在天之靈,若看見我們分裂八旗自相殘殺,不知會怎麼傷心,怎麼怪罪我們……”

多鐸一聽這話,更覺得理直氣壯——“父汗要是看見皇太極強占汗位、逼死額娘、搶走了玉姐姐,才不知會怎麼傷心,怎麼怪罪他呢!如今這方‘傳國玉璽’落在你手裏,我相信,這是天意,正是父汗賜給你的,要你以它為號召,奪回原該屬於你的汗位!”

多爾袞臉色陰晴不定,看著木盒,神情怔怔的。

剛剛沉寂下去沒多久的不甘心,再一次翻江倒海地湧了上來——漢人對“正統”這玩意兒看得非常重,要是按照這方麵來說,他多爾袞可比皇太極名正言順得多——皇太極的媽孟古哲哲不過是個側室,連側福晉都算不上!皇太極,說白了,就是個庶子啊!可他多爾袞的媽,那是正經冊封過的大妃!

傳國玉璽……天下正統……

多爾袞突然覺得渾身燥熱,一股熱血正激蕩著他的胸腔——我才是嫡子,我才應該是正統啊!

多鐸心癢難耐,幹脆解開了錦袱,整個紫檀木盒呈現眼前,他叫道:“哥,你看看那玉璽!看看總可以吧?”

多爾袞猶豫半晌,捺不住好奇心,緩緩打開搭紐、揭開盒蓋。揭至一半時,多爾袞突然用力蓋上盒蓋,神情痛苦而矛盾。

多鐸一怔,轉而大怒,吼道:“哥,你不是忘了父汗、額娘和玉姐姐吧?你不是被皇太極一哄一騙,就忘了跟他不共戴天的仇恨吧?”

多爾袞痛苦地吼著:“你走!讓我靜一靜!”

多鐸氣憤地瞪著他,半晌,轉身拂袖而去。

多爾袞突然雙手抓住木盒,仿佛全身重量都壓在它身上,半晌,他突然抓起木盒用力往案上重重一頓,發出沉悶的巨響。

多鐸出了營帳,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不應該把大玉兒給扯進來的,他這麼一說,把娜仁置於何地啊?!娜仁現在可是他嫂子哎!

親娘!多鐸頓時坐立不安——他是想要提醒多爾袞別被皇太極給籠絡住來著,可他真沒想搞得他哥後院起火啊!

盛京,書房裏,皇太極正在批閱奏章,外麵腳步聲匆匆走近然後停下。

嶽托在門外大聲道:“啟稟大汗,嶽托有要事麵奏!”

皇太極道:“進來!”

嶽托領著何洛會進入書房,嶽托滿臉興奮,何洛會風塵仆仆,兩人行過禮站在一旁。

嶽托高興地:“跟大汗道喜,方才兵部剛收到察哈爾來的捷報!”

皇太極喜動顏色,立即撐案而起,大聲問道:“是真的嗎?”

嶽托答道:“真的!除了多爾袞的書麵告捷,還有專差親來奏報!”

何洛會又一次行禮:“奴才何洛會叩見大汗。”

皇太極問道:“你是誰的麾下?”

何洛會答道:“奴才是鑲黃旗都統,一向追隨豪格貝勒。”

皇太極興奮地:“到底情況如何?快告訴我!”

何洛會道:“托大汗洪福,察哈爾的太後,還有她兒子額哲,已率部民歸順大金。”

皇太極急問:“打了幾場仗?怎麼打的?我軍的損傷嚴不嚴重?”

何洛會笑道:“回大汗的話,這一役,可謂兵不血刃,我軍毫發無傷。”

皇太極驚奇地問:“這怎麼可能?”

清寧宮東跨院,大玉兒正在讀書,用朱筆不時圈點,蘇茉爾匆匆跑進來。

蘇茉爾驚喜道:“不得了了格格!外頭都在說,十四爺征服了察哈爾,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天大功勞啊!這上下,宮裏隻怕都傳遍了!”

大玉兒一怔,驚喜地喃喃道:“真的?……這麼快?”突然想起來——“娜仁知道了麼?”

“格格,您怎麼糊塗了,十四福晉剛生了孩子,還沒出月子呢!恐怕目前還不知道吧。”蘇茉爾笑道。

“哦,對,瞧我,居然都忘了。”大玉兒拍拍腦袋,“她身體還沒大好,見不得風,唉,偏偏這幾天大汗為了察哈爾的戰況憂心如焚,姑姑叫我好好伺候,都不許我出去的!真是的,我還沒去看過她呢!洗三禮姑姑叫娜仁的姨媽去了,都不讓我去!也不知道她兒子長得好不好看?”

一提起小孩子,大玉兒頓時就忘掉了剛才正在討論什麼了,心思馬上就飛到了那孩子滿月宴送什麼禮物好上去了。

“蘇茉爾,快來,我得趕快籌劃禮單……過兩天你就替我跑一趟十四福晉那裏,說我滿月酒的時候一定到!”

書房裏,皇太極心情舒暢地在聽何洛會的彙報。

聽完整個過程,皇太極驚喜得一拍書案,大笑道:“竟然有這種事?太好了!嶽托,命禮部籌備郊迎大典,越隆重越好!”

何洛會神情有些詭秘地低聲道:“啟稟大汗,豪格貝勒另有書信一封,囑我密呈大汗。”

皇太極很是意外,“哦?”

何洛會取出貼身所藏的書信,恭敬呈上。

皇太極接過信道:“何洛會,你歇著去吧!嶽托,讓兵部賞他五百兩銀子!”

何洛會滿臉喜色地謝道:“多謝大汗。”

皇太極拆信,先還微笑不在意,看了兩行,卻不由得專注起來。

豪格在信中寫道:“兒曾私下訊問勸降使者南褚,南褚隻知額哲願獻一寶物以示誠,不知其為何物,然二位叔叔未將此事告兒。是夜有人聞得二位叔叔在帳中大起爭執……”

皇太極看著信,神情越來越沉重。

夜晚,皇太極神色凝重,緩緩走在清寧宮長長的回廊裏。豪格密信裏的內容在他心裏掀起萬丈波瀾,豪格在信裏寫道:“此間父老傳聞,元亡時,順帝曾攜曆代“傳國玉璽”北狩,二百多年後輾轉落入林丹汗手中。若論額哲所獻,至寶無過於此物。”

皇太極滿腹憂愁地來到清寧宮小跨院,他背著手麵窗而立,鐵青著臉。豪格信裏話讓他心煩意亂,憂慮重重。豪格信裏道:“兒疑心兩位叔叔隱匿真相,意欲謀反,祈父汗未雨綢繆,事先布置,以防萬一。……”

大玉兒伺候皇太極這麼幾年,對他的神色代表的訊息了如指掌,此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心裏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悄悄走過來,柔聲問道:“大汗,捷報已至,全國上下都歡天喜地,您怎麼反倒悶悶不樂?”

皇太極想微笑,但實在笑不出來,拍拍大玉兒的肩,淡淡地道:“我想起還有件事,要找嶽托籌劃。恐怕會到天亮,你先睡吧!”

皇太極說完,徑自走了。出門時遇見蘇茉爾,蘇茉爾忙行禮,皇太極微微一點頭,匆匆而去。

蘇茉爾進屋來,轉頭望皇太極背影方向,低聲好奇地問道:“格格,大汗怎麼回事兒?臉色陰沉沉的,好可怕!”

大玉兒沉思不語,大惑不解。

這幾年的起起伏伏,叫她得出一個結論——但凡天大的喜事兒都不會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順利,因為總得有點什麼非常之不爽的事情把所有人的興都給掃了。

察哈爾歸順,那還能讓皇太極有什麼不高興?多半,問題又出在多爾袞身上!

一想到這一點,她立刻不能安坐,開動了全副腦筋準備打探消息。

我的天爺啊,多爾袞,算我求你了,千萬別起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啊!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叫娜仁和你兒子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