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水樓。

方寒指揮著侍從將一個個箱子放下,待一切都歸置好了以後,他對妣雲羅恭敬地拱手一禮道:“七公主殿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奴才的弟弟方照有勞您教導,這是八公主賞賜給奴才之物,還請七公主代為轉交給他。”

方寒並沒有說他怎麼挑撥八公主,但當他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妣雲羅的時候,妣雲羅便了然一笑。

為宦之人,大多家境貧寒,不過方寒卻是士人出生,隻是他和弟弟方照雖然是嫡出,但生母病逝之後,父親又續弦,娶了一個貌美的女子,身份相對他家,還要高出不少。

自古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方寒的父親攀上了一門好親事,官職也上升了一些,因而對繼妻更加巴結和寵愛,尤其是在對方生了兒子以後,更是命令方寒和方照多多謙讓。

繼母明麵要親愛異常,但其實私底下經常使計謀,栽贓他們兄弟偷東西。

有次她照顧不周,將自己兒子的頭磕出血來,卻說是方寒的弟弟所為,方父聽言,完全不聽方寒兄弟二人的辯解,便將兩人趕去宗廟老舊的祠堂居住,並對自己的所為懺悔。

方寒和弟弟去了那裏後,繼母便時常克扣他們的吃食,還經常找混混欺負他們,方寒為了生存,就去宮裏當了太監,並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

方寒性子狡詐,他將弟弟從方家祖祠搬出來後,便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打探。

這些年,方寒水漲船高,有無數人都想討好他,卻不得其入,唯有妣雲羅,在第一次見到方寒時,便動了心思,直接用了整整一年的耐心,才將方照這個人找出來,並且給他請了很多名師,製定了行之有效的培養計劃。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三年的時間,方照學有所成,方寒也漸漸軟化下來,逐漸為妣雲羅所用。

“方侍從,你覺得我師兄池硯怎麼樣?不如我讓他收方照為徒。”

方寒臨走時,妣雲羅瞧了他一眼,嘴角牽起微微一笑。

池硯師從大晉第一才子郗哲,而他本身更是精通多國文字,十分博學。

方寒幾次跟在晉晟王身邊,聽過池硯的言論,十分崇拜和欣賞他,因而妣雲羅一提出這個,他沉穩的麵上不由流露出一絲喜色。

“池公子學識過人,方寒自然求之不得,隻是幺弟方照他生性頑劣,並不是那等天資過人之輩,我擔心……”

所有的老師收徒都會挑選有天賦的人,越是有名的人,要求越是高,像郗哲,除卻兩位公主,是出於形式,他真正的弟子就隻有池硯這麼一個。

“這件事最不值得擔憂了,師兄從小對我言聽計從,我不過讓他收個弟子,他要是這點麵子都不給我,我以後有事情也不找他了,再說了方照在我看來是那種大器晚成之人,他性子雖然有些溫吞,但其實很有悟性……”

妣雲羅說起池硯,就好像已經看成了自己的人一樣,以另一半的口吻說話,方寒雖然不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池硯是為了妣雲羅一擲千金,不顧一切的人,但在大殿上,池硯的眼神雖然隱晦,但他卻留意到裏麵的勢在必得,因而此時便隱隱有些相信。

再者,隻要是人就喜歡聽好話,即使方照不怎麼樣,但是被妣雲羅冠上大器晚成幾個字,他聽了也覺得十分安慰。

“就有勞七公主了。”

方寒行了一禮,便從揮手帶著人從晉水樓出去。

這邊,池硯與公元皓來到晉水樓,恰好遇上了帶著大隊人馬離開的方寒。

方寒從樓梯上下來,一眼便瞧見了池硯,於是經過的時候,不由禮貌地點了點頭,麵上還帶了點善意的微笑。

池硯對著方寒也報以微微一笑,目光清正平和,令方寒好感更甚。

“原來方侍人是來七公主這兒呀,也不知大王派他過來幹什麼?”

公元皓雖然覺察到方寒有些對池硯另眼相看,但池硯本就十分出色,令很多人都讚不絕口,就是他自己也想同他成為至交好友,所以方寒的的態度他並不奇怪,隻是尤其好奇他帶人送了什麼過來給七公主。

七公主那麼嬌美如仙,就算大王同她不是嫡親兄妹,估計也不忍心看她吃苦,那些東西應該是送來補貼她的吧?

由於心理揣測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公元皓忘記了即將見到七公主的緊張,直到跟著池硯登上了晉水樓,在視野開闊的高台上見著七公主時,他才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見……見過七公主。”公元皓見妣雲羅微微含笑看著自己,不由麵色一紅,將頭低下去,不敢抬起來。

“羨之,你與師兄是好朋友,同我也就不必多禮了。”妣雲羅對著下人使了一個眼色,便立馬有人抬了瓜果上來。

晉水樓上是半敞開的,妣雲羅方才坐在藤椅裏,俯視著下方的景色,自然瞧見了方寒對池硯的親近。

在她穿越的這本瑪麗蘇文裏,池硯能幫助太子鬥倒馮妃母子,最後成為晉相,這方寒可是在其中除了不少力。

方寒還沒有成為宦官之前,也是一個勤學的讀書人,對有識之士倍加推崇,因而便十分青睞池硯,後來因緣巧合之下,他弟弟方照偶然遇見了池硯,並成了他的弟子,方寒便對池硯衷心不已,時常在晉晟王麵前,為他周璿。

方寒這樣的人並不好掌握,能讓他欽佩的人不多,妣雲羅想要他更衷心些,隻好搬弄她和池硯的關係。

妣雲羅想到這裏,不由對池硯比平時親熱了三分道:“師兄,方侍從方才把王後中庫裏的東西全都搬到我這裏了,說是王兄賞賜給我的。”

她說著不由輕歎了一聲道:“我知道這是王兄的好意,可是這事情也不知經過母後的同意沒?要知道,母後的東西都是要留給八妹當陪嫁的呀。”

方寒方才已經將武後中風癱瘓的事情講給她聽了,這事情才發生不久,宮外的人並不能迅速得知,因而妣雲羅便以此試探池硯的深淺。

在小時候,池硯瞧著就是一個三觀很正,十分上進好學的少年,不過五年前,他母親忽然離世,疼愛他的大伯身為族長,被人說偏私池硯,被迫將位置交給了另一個人,而無父無母的池硯也因此斷了經費。

池硯是書中對她威脅最大的人,妣雲羅自然對他的任何消息都能關心。

一個人喪失親人之後,性子不論如何都會改變,上一世妣雲羅就經曆過這些。

從前不懂、不會、不願意做的事情都要去做,一個人從前還蒙昧天真,一夜之間,便不得不逼得自己成熟。

由己度人,妣雲羅不由揣測很多。發生當年的事情後,池硯便外出遊學,當時身上所帶銀兩不過幾十,還全部是郗哲所贈送,如今回來竟然還捐了兩萬出來。

關於這兩萬,池硯表現得像是為了她一樣,還說是全部家產,對於這點,妣雲羅並不相信,她更多的是覺得池硯並不像表麵上那麼無害了。

因為一個能坐到晉相位置的人,他心裏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成算,因而此刻的池硯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對她任勞任怨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