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回來的那一天,整個x市剛剛結束一場綿亙了一周的薄雨天氣。
晨曦踏露,雨過天晴。
天尚微蒙,蔣家的園丁便掃起了滿院的落葉,李叔一邊揮舞著掃把,一邊哼著清新的小調,連拂麵而來的晨風都帶著一份暢然的快意。
秋冬之交的涼風習習,愉悅,自不可擋。
舒晨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偏廳的門旁堆積的一簇小小山高的金黃落葉。
抬頭,望著光禿禿的枝椏,咧了個嘴,本來就沒啥葉子,看來,當真經不起風雨飄搖。
低頭,便也感慨起這瞬息的季候,縮了縮脖子,瞥見自己這身嶄新的運動服,乳白色的,正麵是絲滑的麵料,內襯掛著一層薄薄的絲絨,柔軟而保暖。據說還是一個叫“李寧”的運動品牌,當時,在千禧年,這個牌子於她的眼裏宛然一抹閃閃發光的存在,無比高檔。
清掃後的大院裏,涼風清揚,幹淨整齊。
今日周末,三個少年難得湊在一起,便也依著往常,尋了顆高大的梧桐,搬了幾個小板凳,抬了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擺好,落座。
幾個烏黑油亮的小腦袋圍在一起,嘻嘻哈哈,須臾時光,爆出陣陣朗笑。
良子捂著胸口挺起腰,崩壞的麵部神經一顫一顫,最後,實在忍不住的噗嗤一聲,笑的眼角的一顆圓潤的淚珠抖了下來---“不行了不行了,我實在忍不住了!”
阿然顫顫捏了一顆,痞笑間,悠悠遞到小寶嘴邊---“小寶,聽我的,這次準沒錯。”
小寶呲牙咧嘴,扭頭,衝著身後狂吐酸水。
恰巧這時,舒晨正幫著大人們清理完院子。
高高卷起的褲腿,幾乎擼到手肘的袖口,運動服本就偏大,這樣一弄,幾乎失了最後一分比例。
為了避免弄髒潔淨新衣而做出的特意為之,卻在外人看來,實在滑稽。
良子招手,滿眼含笑---“舒晨,過來。”
她便也抿起唇角,好看的弧度,踱步上前。
小寶眯眼,嗤鼻,受了委屈似的---“他們兩個不是人的小狼崽子合著夥的欺負小爺!”
彼時,他看她的眼神,漸漸含了柔軟。
那個瞬間,便是宋元寶真正意義上的一見鍾情。
後來,十年浩蕩,縱使跋涉無數心酸,他對她,從未丟棄當年初心。
舒晨不明所以,卻明亮了兩排潔白的小牙。
小桌正中,一個白地青花的小瓷碟,上麵躺了滿滿一層盈潤飽滿的小紅果子。
原來,這一盤小果子是良子帶來的,笑言泰國空運來的神奇果。
吃了,可以改變口感。
這一盤俏皮的小果子裏,隻有幾顆是甜的,其餘的,統統酸的掉牙。
甜果,便是神奇所在,吃了,可以混淆味蕾。
吃了甜果,再吃其它,無論酸澀,統統甜如蜜餞。
小寶驚奇,嚷嚷著要吃甜果,良子卻笑的神秘---要吃,自己挑唄。
小寶怒,阿然笑著充當軍師---“沒事小寶!聽我的,我幫你挑,一準不出三個,保證挑出來!”
於是,吃到第八個酸果時,小寶終於不負眾望的,吐了==。
舒晨笑的格外開懷,向來的素顏寡淡,如今臉頰多了兩分紅暈。
日頭便也漸漸彎了弧線,從東邊到頭頂,十一月的天光稀薄,沉靜而遼闊。
幾個孩子鬧累了,正要哄散之時,側耳,一聲汽笛劃破長空。
明明是那樣尖銳刺耳,溺在空中,宛如一道明亮刀光。
舒晨微怔,眯眯眼,朝著自家方向望去,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年,一個,兩個,三個,個個呆若木雞。
響午時光,明晃晃的日頭,飽滿而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