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彬在洞內燃起一堆篝火,讓若微在火邊取暖,又在附近撒了些藥粉以避毒蛇毒蟲,這才騰空一躍,以腳在洞壁點了兩次算是借力,便一躍而出。
“外麵雨雖小了些,但還是在下,你在裏麵好生待著,我找到仙露葉就回來。”許彬的聲音漸漸遠了。
若微守著溫暖的火,衣衫漸漸幹了,自己的心與肩頭的傷便一起痛了起來。
為什麼隻有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能聚守?
欠債?還債?
就算是前世你欠了我的,可是今世你早就還清了。反而是今生我欠你如此之多,來世我又拿什麼還給你?
此時,雨已經停歇,而酸楚的淚水仍然難止。也不知過了多久,火堆漸熄,天色漸明。
許彬回來了,他不發一語,隻是拿了幾株草葉,給她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隨即將若微抱起,一同躍出。
此時天色已然漸亮,站在山頂向山下遙望,可以看到長江一線。水天山色,浮華迤邐,百裏景色,盡收眼底,南京城郭,曆曆在目,遼闊江天,令人神馳。
兩人心中,卻有千般不舍。
“下了山,又將成為路人。”他說。
她對上他的眼眸,“你知道的,形似路人,心如知己。”
他笑了。
她卻凝眉而憂,“其實,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有些怕你。”
“怕?”他糊塗了,為何要用這個字眼。
“因為你太過優秀,在你身上有一切我所向往的東西,所以怕。”她的調子柔柔的,似乎像是夢語,“直到昨天我才發現,我怕你,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心遲早都會靠近你。我關心瞻基,不能看著他受病痛折磨。可是,我也牽掛你,更不能讓你孤身犯險。”
他仿佛明白了,麵上漸漸浮起那令世間所有女人都為之傾倒的笑容。是的,她的心聲說出來原本多餘,他對她的心思早已洞悉得再清楚不過了。沒看清自己心的,其實一直是她自己。
“我不可能犧牲你去成全他,永遠不會!”她說。
他麵上的笑容一點兒一點兒擴大,驕傲又重新回到他的臉上。
“同樣,也不會傷害他來成全你。”她應該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所以說這段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始終堅定不移地注視著他,“我於你而言,再喜歡也是不完整、不完美的。那麼,就守缺吧。也許這樣,你我之間的這份情,才分外雋永。”
他明顯愣住了,目光也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山腳下的長江水上,半晌無語,心如煎沸。每次兩個人似乎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偏偏就會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拖著向後退去。進一步,退十步,永遠在這樣的怪圈中兜兜轉轉,精疲力竭,柔腸寸斷,偏又不肯放手。
終是相對無言,兩人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向山下走去。隻是走到半途,若微稍稍有些意外,因為許彬用匕首割掉了那隻襲擊她的野豬的兩個前爪。
“做什麼?”看著血淋淋的豬手,若微覺得恐怖極了。
“回去做個黃豆豬腳湯,最是養顏的。”和煦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隻是他的眼中依舊有些難掩的苦澀。
在山腳下,他們來到寄存馬匹的那位大嫂家。看到兩人滿麵塵垢,頗有些狼狽,若微身上又受了傷,大嫂執意把他們讓到家中。
洗漱之後,若微又換上大嫂的幹淨衣服,坐在炕上喝了杯熱茶,還被大嫂硬留下用早飯,盛情難卻,這裏的民風實在淳樸良善。若微很想給他們留一些銀兩,無奈兩人都沒有帶銀兩在身上。許彬看到這戶人家雖說不上是家徒四壁,卻也十分清簡,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若微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主意,她告訴這家的男人,說山上還有一隻被打死的野豬,於是便讓許彬領著他又招呼上鄰家的男人,幾個人拿了扁擔和繩子上山去扛豬了。
大嫂笑得合不攏嘴,“這頭豬我們三家分一分,除了燉肉吃,做成臘肉還能吃上一整年呢,真是托你們的福!”
“哪裏的話,大嫂是好心人。”若微喝著大嫂遞過來的魚湯,不由有些納悶,“大嫂,這魚湯味道如此鮮美,肉白無刺,嫩滑味美,這魚肉又極為厚重,是昨夜大哥從江中捕來的嗎?”
“可不是,這是難得一見的江鰻。”大嫂又給若微添了些,“你身上受了傷,得多吃些好東西補補。你可不知道,這江鰻最是養人,還能治肺癆咳血呢!”
“哦?”若微仿佛不信,“魚湯還能治咯血之症?”
“是呀!之前我們住在牛頭山附近的村子裏,後來我們村裏有個人從外麵經商回來,不知怎麼就染上了病疾,結果這病一傳十,十傳百,死了不少人。官府就把我們村子給封了,讓我們自生自滅。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能逃的就逃,逃不了的染上病,就被扔到江裏去自生自滅。結果你猜怎麼著?”大嫂歎了口氣,“村子裏沒剩下幾個人,最後我也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