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周一早晨,我早早起床,把長發編成了兩條大大的辮子,穿上了新買的一件碎花襯衫和水藍色牛仔褲,外麵套了一件米白色的線衫,就這樣冒著寒風出了門,坐上最早班的公交車,轉了兩趟車,曆時一個半小時,終於到達了刑風名片上所寫的那個地址。
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踏入所謂的“寫字樓”,在我的印象裏,這應該是隻有高級白領才能經常駐足的地方。而我,鬼使神差的,竟突然成為了這棟九層高的大樓裏的一員。命運真是神奇。
我在門口徘徊了許久,還是沒有膽量走進去。那種感覺,就像是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一邊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一邊深深為自己的粗鄙而擔憂;一邊不停幻想從今以後的職業生活,一邊又擔心這份工作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應付。
猶豫了許久之後,我最終鼓起勇氣跨過了那一扇自動門,朝著電梯口走去。
此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我接起電話,輕輕地“喂”了一聲。
“你來了沒有?”電話裏傳來了刑風的聲音。
“在樓下了。”我弱弱地回答道。
“好的,你直接上八樓,讓秘書帶你來總經理辦公室找我。”他說完,迅速掛掉了電話,口吻完全是一副上司的口吻,與之前與我說話的語調大相庭徑。
我再度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挪”到了電梯口,此時電梯口已經有十來個人在等候。我怯怯地站在人群的最外沿,像個“外星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些未來可能成為同事的人們。
之前在本色娛樂會所上班之時,同事們都是清一色和我一樣來自於各個省市貧困山區的年輕人,大家出身一樣無所謂高低,所以相處起來不會有太大的排斥之感。可是此時站在這幫衣著考究、神情嚴肅的人麵前,我頓時有種“泰山壓頂”之感,一種嚴重的自卑情緒縈繞著我,使我再度回到了上學時期那個敏感怯弱的自我,我怕極了這種“群體式”的工作,我所有的寒酸與窘迫都將被這一幫人盡收眼底,這令我不寒而栗。
電梯門很快開了,大家一窩蜂地擠了進去,因為時間已經接近了上班的點了。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好像隻有我還站在電梯外,頓時囧得滿臉通紅。
“小妹你快點進來吧,還能裝得下一個人。”人群中有個麵相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對我喊道。
我於是硬著頭皮擠了進去,站在了這一幫人的最前麵,電梯門緊閉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往後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哎呀,我新買的鞋子!”身後一個高分貝的女音頓時喊了起來。
我緊張地扭頭,隻見一個個子和我差不多高、瓜子臉、大卷發、大濃妝、一身西裝西褲的女人正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鞋子,嘴裏叨叨不停,似乎鞋子十分名貴。
電梯停在了第八層,出電梯後我趕緊向她道歉,她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隨即露出了無限鄙夷的神色,沒好氣地說:“算了,沒事了。你來八樓幹嘛?這裏是辦公的地方,阿姨去四樓物業處報道就好。”
我頓時一愣,連忙說:“刑總讓我上八樓找他。”
“刑總?”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停住了腳步,上下下下裏裏外外打量了我一圈,然後無比驚訝地問我:“你……你就是刑總說的潘如書?”
我點了點頭,隱隱感覺她應該是刑風口中的“秘書”,她的形象與秘書的身份倒是頗為符合。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我,大概怎麼都無法想象像我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認識刑風。不過說來也奇怪,從認識刑風起到他把名片遞給我,我始終都沒有把他想得多高高在上,甚至與他對話都毫無壓力之感。
“咳咳……”她猛烈咳嗽了幾聲,隨後說:“那好,你隨我來吧,我帶你去見他。”
“好的,麻煩您了。”
我禮貌回應,隨即跟在她的身後,和她一起進入了行政辦公區,辦公區比我想象得大很多,大廳裏人很多,每個人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看上去和電視裏白領工作時的情景沒什麼兩樣。
我跟著她走了大概五分鍾的光景才走到了刑風的辦公室門口,她敲了敲門,聽到門內傳來一聲“請進”後,她帶著我走了進去。
偌大的辦公室,偌大的辦公桌,偌大的高檔皮質沙發,一看這就是總經理的派頭。刑風穿著一身西裝坐在辦公桌上,當我和她進門時,他緩緩抬頭望了我們一眼,當視線落到我身上時,他頓時一臉的忍俊不禁:“姑娘你是來上班的嗎?”
顯然是在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