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熱淚中拂袖離去,大姐拉著我去了潘家河邊上新建的涼亭裏,和我前前後後聊了許許多多的話。她問我這一年多都去哪兒了,問我過得好不好,問我怎麼這麼瘦。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覺得自己愧對大姐的關心,當我的眼睛對上大姐真摯的眼神時,我再也瞞不住了,把這一年多的情況和盤托出。而這一切,在大姐的眼裏根本就是一個知音體的故事,一向理智的她根本不相信刑風會這樣無所圖地幫我,不餘遺力地供我讀書,而我,百口莫辯。
那一刹那,大姐對我失望了:“小書,我欣賞你重新再來的勇氣,可是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
“不是你想的那樣,姐。”我無力地申辯道。
大姐苦笑著說:“小書,我是成年人,我太懂成年人之間的規則了。我不希望你這麼做,真的。”
“我沒有……”當我看到大姐眼裏滿滿的失望時,我知道我再解釋也是徒勞。
也是,一個男人平白無故地把我收為妹妹,鞍前馬後地為你安排好一切,一手策劃你的未來,如果說這個男人對你全無半點非分之想,這個世界上很少有成年人會相信這樣的童話。可是,這就是真相,隻不過是沒有人會相信的真相,連我最親愛的大姐都不再信任我了。
“不管怎麼樣,你好自為之吧。人生所走的每一條路都要慎重,姐姐隻希望你過得好。如果刑風給不了你一個完美的結局,姐姐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大姐的話鋒突然淩厲起來。她一向都是一個特別正直的人,像向日葵一樣永遠麵對著朝陽,接受不了一點點這個世界上的黑暗。盡管,我說了那不是黑暗。
我無力再多說什麼,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隨後便一個人徒步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家鄉,一步步向鎮上走去,沒有回頭,也放下了那一份眷戀。
刑風不便在我家久留,送完我母親出殯後他就走了。我獨自買票坐車離開了潘家小鎮,告別了潘家河和神女山。離開之前,我深情凝視著神女山的山峰,心裏默默地說:“有一天,我一定會帶著驕傲,重回這一片故土。”
我為我自己的這一份心勁震驚了一下。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四姐妹圍繞在奶奶膝前聽奶奶講故事的時候,奶奶有一次細細端詳了我們四個人的麵孔,然後笑著說:“大丫頭最平穩最有福,二丫頭將來能當官,三丫頭心比天高誌氣大,四丫頭喲……”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起了這一個小小的片段。奶奶並不沒有提小畫將來的際遇會如何,隻是意味深長地“喲”了一聲。那時候我們還小,並不懂奶奶話裏的深意,打打鬧鬧地便將她的話茬開了,隻是那時候我還不懂“心比天高誌氣大”的含義,所以這句話才模模糊糊地一直印在了我的心裏。
我無家可歸了。從此以後,我真正意義上和刑風相依為命了。
他來車站接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把我帶回家,給我做了一桌飯菜,可是我一口飯都吃不下。
蘇暢也在,看上去她和刑風的感情發展得挺穩定。我這一趟回老家,不知道刑風對她說了些什麼,她似乎知道了我和刑風的真正關係,對我的態度便淡漠了許多,從她的話音裏我聽得出她對我那一點兒淡淡的醋意,那種微妙或許隻有女人之間才能體會。
我在刑風家裏住了幾天,那幾天蘇暢幾乎每天都是和刑風同進同出,使出渾身解數黏住刑風,不讓他和我過多待在一起。有時候男人對於女人之間的種種微妙並沒有過多的情緒反應,再加上蘇暢的手段格外高明,刑風感覺不到我和蘇暢之間的種種微妙,隻是單純地認為我是因為喪母而難過所以話並不多,也不愛參與他們的話題,殊不知我是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讓蘇暢誤會。
我在刑風家小住了幾天之後便回到了S市那間小小的宿舍裏,我走的這些天裏顧阿姨來過了,幫我把房間收拾得很整齊,連我換下來的睡衣和被罩床單都清洗好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了床上。我十分感動,還好,天大地大,有這麼一小片天地是獨獨屬於我一個人的。
一個人在房間裏等了一天又一天,靠著一本本世界名著打發著光陰,我買了一箱方便麵,每天都不出門,餓了就吃兩口麵,大口大口地喝著涼白開,這樣糟蹋自己讓我覺得心裏會好過一些。
趙秦漢經常發短信來約我去參加一些同學聚會或者郊遊活動,我一一拒絕了,我把自己關在宿舍裏,將自己與外界封閉起來。心好像掏空了,一切都變成了一種程序。填報誌願的那天,我連分數都懶得估,就直接填報了Z大學作為唯一誌願,劉老師大呼這樣太冒險讓我再考慮考慮,我輕輕一笑,努力擁抱了劉老師一下,然後輕輕地說:“老師,我非Z大學不考。考不過,明年接著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