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靳言母親,還是本能地會感覺到懼怕,我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靳言站起身來,雖然他在我麵前直言不諱地說著“我媽”,可是當他母親真的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又似乎叫不出口,他直直地站著,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他母親淡淡地吩咐他。
“您也坐。”靳言連忙搬了張椅子放在病床的旁邊。
我下意識看了他母親一眼,不想他母親的目光剛好望向我,那一刻我慌忙支支吾吾喊了一句:“阿姨。”
這種感覺真是怪異,沒想到靳言母親會以這樣離奇的方式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裏。幾天前我們還對她恨之入骨,幾天後卻要十分尊敬地稱呼她一聲“阿姨。”
“嗯。”他母親的臉依然很冷峻,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她對我也依然是那一副不冷不熱的腔調,並沒有因為她現在成為靳言的母親而有所改變。
“您怎麼來了?”靳言禮貌而疏離地問道。
“見你好幾天沒回去,所以來看看。她怎麼樣了?”靳言母親問道,明明我就在身邊,她用的卻是“她”。
“餓了太久,餓得貧血了,現在好多了。身上有點傷,但不不重。”靳言淡淡說道,語氣裏透著一絲絲的埋怨。
“是我沒吩咐好,沒讓下麵人看好她。”他母親生硬地說道。
“沒有這個意思。”靳言也生硬地回答。
隔了這麼多年的時光,又經曆了這麼多別別扭扭的事情,他們之間隔的何止是滄海,本來是仇人,現在硬是成為了親人,這種隔閡哪裏能一兩日便消散!
“什麼時候回家?”他母親直直地問道。
“我打算明天帶小書回去H城,那邊公司一團糟,得趕回去處理。”靳言恭謹地回答道。
“也好,”靳言母親倒沒反應,又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支票,直接放在了靳言手裏,“這裏是四千萬人民幣,三千萬是我還你的,另外一千萬,是我給你的補償,別推了,收下吧。”
她說話一向不給人回絕的餘地,靳言聽她這麼說,於是也沒多說什麼就真的收下了。
“以後有困難就找我,這是我電話號碼。”她又遞給靳言一張名片,然後說,“你認不認我,我不勉強。我知道你是我兒子就行了。”
“多米怎麼辦?”靳言猛地抬頭,連忙問道。
我知道他一向嘴硬心軟,在知道真相之後,就不再憎恨多米,反而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沒想到,靳言母親一聲冷笑:“那孩子為人暴戾,天性冷漠,不是個好心性。原本就算我們母子相認了,他被我養在身邊多年我怎麼會虧待他,他倒是好,知道真相後就先下手為強了,拿走了我一大批貨,現在藏得無影無蹤。孽障終究是孽障!”
沒想到,靳言母親對多米竟是這樣一種評價,聽得我一陣心驚。
“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靳言為多米辯解了一句,卻被他母親冷冷打斷了:“養育之恩大於天,即便是你我相認,我難道會對他從此置之不理?我原本還希望你們能夠成為一對好兄弟,冰釋前嫌,陪我一起共享天倫。看來我養了這麼多年,養的不過是一條狼!”
他媽媽的嗓門好大,不愧是曾經在海上跑船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如同男人。靳言母親,是我見過的最有氣勢的一個女人了。她這麼一開口,我和靳言都不敢說話。
氣氛出奇地尷尬,她又坐了一小會兒,隨後咳嗽了兩聲,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你想通了,任何時候來找我。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會來找你的。你是我兒子,我們血濃於水,這點不會改變。過去那些恩怨,希望你我都能夠放下。我也相信你會是我的好兒子,不要像你那個爹一樣始亂終棄,知道嗎?”
他母親說完,竟也同樣眼神淩厲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惴惴不安。我心想我哪裏招惹過她了?為什麼她始終對我是這樣一副態度?莫非她天生就不喜歡女人?多米對女人的反感,就是被她潛移默化的?
靳言把他母親送出了門外,我不免一陣胡思亂想,靳言回來的時候一關上病房的門,連忙緊張地問我:“老婆,我媽沒嚇到你吧?”
我搖了搖頭,我說:“她好像不反感我了,可是她還是不喜歡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們都需要經曆一段過程來足夠了解,不過我覺得,她至少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就是她對多米,好像刻薄了些。”靳言憂心忡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