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廂的人都下了車之後,靳言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對我說:“走吧,我們下車。”
我點了點頭,靳言背上了背包,拉起我的手朝著車廂的出口走去。當我們走出車廂、踏上月台的時候,心裏的沉重陡然又增加了好幾分。
“要先找個房間先睡一會兒嗎?”靳言柔聲問我,手緊緊抓著我的手,半點兒舍不得鬆開。
“不用了,我們直接去那個地方,我要第一時間確認球球有沒有在那裏。”我說。
靳言突然轉身扳住我的肩膀,十分認真地對我說:“小書,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我茫然地看著他。
他抓住我的雙手握緊,然後對我說:“你答應我,這一次就算找不到球球,你也一定不要失望。我們不可能那麼容易找到一個孩子,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就算沒有找到,沒有關係,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首先,我們一定要相信,我們的球球一定還好好地活著,其次,我們一定不要放棄,不管經曆多少次失望,我們都不能絕望。因為球球在等著我們,接他回家。”
靳言的語氣很沉,嗓音格外地渾厚,表情格外地誠懇,仿佛肩膀上承擔了一份無比沉重的力量。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看他這樣一副認真的模樣,於是忍不住把他的手握緊了幾分,我們一同牽著手出了站台,找到了去那個福利院所在地的汽車,坐著汽車在高速上度過了好幾個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我們要找的那個地方。
一靠近那裏,我的身體便不停地顫抖起來,我感覺到靳言的身體也在微微地發抖,其實他也害怕,他卻很快鎮定了,對我微微一笑,伸手替我撥了撥我額前的頭發,對我說:“走吧,不要害怕,我們進去吧。”
我點點頭,我們一步步緩緩地踏進了那個地方,一進去就聽到了很多孩子的嬉笑聲和很多嬰兒的哭聲。
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目光裏的震撼,一想到這裏所有歲數不一、年齡不同的孩子都失去了父母之時,我的鼻子忍不住泛酸,眼淚又忍不住地往外湧。
這一路上的一切事情都靳言在負責,包括聯係這裏的一切事宜都是靳言一個人搞定的,我們找到了我們的聯係人,我們提供了球球的照片,他帶著我們進入了育嬰室,裏麵有十幾個被拐賣的不到三歲的孩子,有些孩子甚至還在繈褓之中。
我和靳言看得觸目驚心,一個個孩子看上去都像是天使那麼可愛,他們慶幸的是被人送到了這裏,可是那裏的負責人告訴我們,這些孩子很多都找不到親生爸媽,也沒有人來認領,將來的一切機遇都未可知。
聽到這裏,我的心忍不住又痛了起來。我環視了一圈,一遍又一遍的確認,還是沒有看到球球的身影。我扭頭看靳言,看到靳言滿眼的淚水,他見我看他,連忙扭過頭去擦幹眼淚,然後扭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對我說:“別擔心,沒在這裏,或許在別的地方,我們還有很多線索,我們可以一一去找,一定會找到的。”
沒有看到球球的身影,球球生死未卜,不知道被人帶去了哪裏。當我們確認了之後,我們無比快速地離開了那個地方,一走出那裏的大門,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靳言拍著我的肩膀,哽咽著說:“等我們找到球球之後,我再也不建什麼貴族幼兒園了。我一定要用我的錢多建幾座福利院,讓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得到關愛。別哭,小書。別哭,老婆。我在,老公在。”
無比久違的一聲“老婆”,無比熟悉的一聲“我在”,我已經隔了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我已經隔了多久沒有聽到有一個人這樣對我說了?那一刻,我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折磨我們的孩子?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折磨我們?……”
靳言把我擁入了懷中,他再也忍不住地痛哭了起來,他的哭聲聽起來那樣讓我壓抑,那樣讓我心疼,那樣讓我肝膽俱裂。
靳言抱住了我,他說:“我們走,剛才我收到大姐發來的信息,我們去另一個省,我們一定會走到球球,一定會。”
我們又一次倉皇上路了,三個多月的時間裏,我們走遍了很多地方,走過了很多個省,見到了無數被迫流浪在途中的孩子,看見了許許多多平常沒有感受過的疾苦,這三個多月裏,我們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一次又一次的痛哭,風雨交加的天氣裏,我們步行在無比崎嶇的山路上,隻因為一條信息告訴我們這個地方有被拐賣的孩子,我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