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似乎早就想到了楊小寶會作如此反應,微笑著搖了搖頭,打了個手勢,示意楊小寶到外麵客廳詳談。
在客廳沙發上落了座,有工作人員上來給兩人奉上香茶,待到楊小寶喝完半盞茶,韋莊這才徐徐開腔,卻並沒有直接再談“生活老師”,而是含著笑意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小楊,聽說地方上負責安全保衛的同誌報告說,你今天送小午去醫院的時候,惹下了不少事情對吧?又是襲警,又是奪槍,這個禍闖得可不小啊。”
楊小寶有點尷尬,嘿嘿一笑:“這些是有,不過那也是沒辦法,人命大過天嘛。以前我們村裏邊兒還很窮的時候,沒有一家有車,三輪車都沒有。有一家的女人正是大過年的時候,突然就要生了,急著往醫院送。可是沒車啊,等救護車來那早就一屍兩命了。
沒車往縣裏醫院送,村裏人就把人抬到村外邊的馬路邊兒,就在那裏攔過路車,那時候過路車也少,攔了半天也就攔到了一輛長途客車。可是把情況一說,客車司機不肯送,又不順路,上麵還坐滿了長途乘客呢?你還能把乘客趕下來。
乘客們也不願意,都年三十了,趕著回家過年呢,你就是賠償再多車費人家也不願意啊。那咋辦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屍兩命吧?村裏人一合計,把心一橫,十幾個青壯拿了菜刀棍子就上了車,把那些乘客一個個都給逼了下來,然後把那個女人抬上了車,硬逼著司機掉頭兒往縣城醫院開。
就這麼著才算及時把人送到了醫院,保得了母子平安。韋首長,幹這個事那是有風險的。那時候正是嚴打車匪路霸,村裏人幹的這事,用武力劫持客車,拿刀威脅乘客逼迫司機,那就是違法犯罪對吧?說嚴格點那就是車匪路霸行為,按照當時的嚴打氣氛來說是要判刑,判重刑的。可村裏人還是這麼幹了,人命大過天嘛。”
韋莊聽得很感興趣,問道:“接下來呢,這件事怎麼處理的?村裏人是判刑了還是罰款了?大過年被人拿逼下了車,那些乘客肯定要報警的。”
楊小寶笑著搖了搖頭:“沒判刑也沒罰款。那些乘客確實報了警,派出所的警察接了警後,到縣醫院了解到了具體情況,也沒抓人或者怎麼的,就是給雙方調解。警察出麵勸了一下司機和乘客,講了一下道理,司機和乘客聽到那邊母子平安,也覺得高興,喜氣,氣也就消了大半。
最後呢,是生孩子的那家人給客車司機和乘客每個人送了兩個紅雞蛋,又每個人封了一個五十塊的過年紅包,這事兒就這麼解決了。”
“這樣解決很好。”韋莊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明白你講這個故事的意思,人命大過天嘛。不光是你們村裏人,客車司機和乘客,還有派出所警察,也都是認同這一點兒的。就算當時不高興,過後也消了氣。”
“不,您不明白。”楊小寶笑著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那個過年出生的孩子就是我,我和我媽的性命就是被村裏人的違法犯罪和莽撞蠻幹給救下來的。”
韋莊一下子愣住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到了此地步,韋莊才算終於明白過來,楊小寶之所以做得出劫持警車救人的大膽舉動,並不僅是因為他天生的桀驁不馴,更是在於他自身的經曆就是如此特別,當然也就比任何人更加理解什麼叫人命大過天,其實也就是將心比心罷了。
這樣一個年輕小夥子讓韋莊感覺很滿意,但他心裏還有最後一個疑慮,表情嚴肅的凝視著楊小寶問道:“前一次你闖關劫警車是為了救人,那你這一次又闖關是為了什麼?”
這話問得很結實,也很不好回答,對楊小寶來說是暗藏風險的——第一次是情有可原,第二次可就是實打實的莽撞蠻幹了。韋莊想給女兒找到一個有膽有識,行動力強的保護人,可光是這樣還不夠,還需要此人沉穩可靠,否則一天到晚惹事怎麼行?
所以,這個問題韋莊必須得問清楚,但是對方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楊小寶非常坦白,大咧咧地說道:“那就是對你這個首長,還有對封路不滿唄。封路,又是封路,都差點了害死人了,還封路?我心裏有火兒,那還不闖上一闖,發泄一下?”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語氣也很不友好,就差當場給韋莊翻上一對白眼兒了。站在旁邊伺候的吳秘書都給楊小寶捏了一把汗,還從來沒人敢當麵這麼跟韋首長說話。吳秘書是生怕惹得韋莊震怒,連累到了自己——楊小寶可是自己領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