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華隻是葉文豪麾下眾多小頭目當中的一個普通角色,被指派來幹這種無聊活計是因為他打砸經驗特別豐富——前些時候打砸周浩的售樓部的也是他。
曾大華此人讀過幾本歪書,也很有點歪腦筋,還特意給手下馬仔們上過一堂關於如何砸場子的理論課。據他總結,要保質保量地完成打砸鬧場任務,靠的就是六個字:“有力,有利,有節。”
所謂有力,就是出手要猛,氣勢上蓋過對方,最好嚇唬得喪膽落魄;所謂有利,就是要控製場麵,掌握主動權,以便在後續的開價談判中獲得更大的實際的利益;所謂有節,就是下手要悠著點兒,萬一下手太重打死了人,那也是個麻煩——雖說他的上頭老板“豪爺”在海州地麵兒可以呼風喚雨,但畢竟沒有到可以公開草菅人命的地步。
這次“出任務”,曾大華本打算湊上七八十號人,畢竟人多聲勢壯,好辦事。但是葉文豪卻不許,限定他隻能派二十個人。至於原因,葉文豪沒有解釋,曾大華也不敢多問。老大有吩咐,小弟照做就是。
二十個人也不少了。曾大華坐在馬路邊上盤算著,老子就算隻帶十個人,一樣能把這個工地幹得稀巴爛。
這時候,忽然有三輛白色車輛朝著這邊開了過來。
“媽的,來車了!居然還有車敢進來!”曾大華一躍而起,喊了一聲。
眾地痞打手立馬來了精神,跳到馬路中間擺開了架式。
“你們搞什麼!靈車也攔?”為首那輛車的司機也是個暴脾氣,拉慣了死人也就不信邪,搖下車窗衝著那幫人怒吼起來:“老子還從來沒見過收死人買路錢的!”
眾地痞打手不由得一愣,這才圍著車子細看了一眼,還真是靈車,車門上赫然印著殯儀館的名稱地址還有電話,以及一句服務口號:“逝者安詳,生者安心。”不光前頭這一輛,後頭兩輛都是。
大清早攔到靈車,還一攔就是三輛,眾地痞打手不由得臉都綠了,這特麼也太晦氣了。司機雖然是爆粗口罵人,眾地痞打手也沒人敢像平日那樣逞起凶來把司機拖下車暴打,而是忙不迭地紛紛退開讓出了路——晦氣事情還是少沾為妙。
曾大華畢竟有點腦筋,心眼兒也多些,於是多問了司機一句:“師傅,你這是進工地幹嘛?”
“拉人啊!”靈車司機沒好氣地答了腔,指了指前麵工地,“有人打電話,說是工地上馬上就要死幾個人,讓我們先開靈車過來預備著,連出車錢都給我們轉過來了。也是怪了,死人還能有預先安排的?又不是刑場槍斃嘛!”
一聽這話,曾大華和他手下眾地痞打手的臉色全都跟交通燈似的,立馬集體由綠轉白了——除了刑場槍斃可以安排死幾個人,群毆打架也可以,無非是花錢走路子買命,那還能買誰的命?當然是買自個兒這些人的命,還特麼一買就是三條!
眾地痞打手不由得都起了怯意,混口飯吃麼,犯不著真去舍命相拚。
這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陣怒吼,五六十個手持鋼筋的健壯青年工人從工地裏衝了出來,殺氣騰騰!
媽呀,眾打手本就已經沒了鬥誌,此刻看見對方人數更多,氣勢還盛,不由得一個個心膽俱喪,扔下棍棒撒腿就跑。
沒跑出幾步,幾輛警車鳴著警笛呼嘯而來,吱嘎一下停下來,堵住了逃跑去路。
看見警車堵住前路,眾打手呆了一下,停住了腳步。這一停不要緊,那些青年工人正好趁此機會攆了上來,手裏的鋼筋棍棒齊飛,打得那些扔了家夥的地痞打手們頭破血流,鬼哭狼嚎。
曾大華抱著腦袋蜷在地上護住要害部位,一邊兒挨著打,一邊兒半是吼叫,半是哀求:“有警察你們還敢打?不怕吃牢飯嗎!”
答案是敢打。
那些青年工人好像都事先得了囑咐似的,直接就當警察不存在似的,照打不誤。
而那些警察也就真當沒看見似的,連那幾輛警車的門兒都沒打開,更別說有人下來阻止了。
警車裏,趙良成抽了半根煙,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真要死人了,轉過頭淡淡吩咐了下去:“行了。清場,抓人。”
“您放心,妥妥的。”旁邊坐著的警察笑答道。
趙良成這次帶出來的警察還是前幾天去“歡樂賭場”抓賭的那些心腹親信,他們每人這兩天剛剛分到了一大筆紅,當然是趙良成讓幹就幹什麼。
於是一聲令下,幾輛警車齊齊打開車門,警察全都剛剛才到一樣,拎著手銬出來幹活了。
一見到警察下車,那些打得正歡的青年工人全都一哄而散。
警察也並不去追趕逮人,而是給那些躺在地上已經被打得起不來的地痞打手們上了手銬,一個個拎起來塞上了警車。
兩條胳膊都被打折了的曾大華也被銬起來塞上了警車,他的內心是一萬個絕望和崩潰的——對頭兒的套路之深,手段之辣,簡直超出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