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雙更合一)(1 / 3)

淡金色的龍尾精致又小巧,翹起來有些茫然地轉了轉,才勉強找到方向,往鋪滿了銀發的背上噗噗抽了兩下,拍得銀發都輕輕揚了起來,又服帖落下。

龍尾晃動之間,星星點點的靈氣裹挾著淺淡的霧氣,緩緩往下溢散,每一處初生的鱗片都薄得像是能被這滿室的雪色浸染,帶著些許通透的脆弱感。

這一幕瑰麗又迷幻,幾乎有些迷惑人心。

可約莫因為尾巴變小了,所以誘惑力稍稍減弱,多了幾分純真和稚氣。

辛饃自顧自地動作,全然不自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牽引著身後之人的目光。

他翹著尾巴尖努力拍完背,覺得有些累,小尾巴很快便無力地滑下去,落到光滑晶瑩的寒玉榻上,發出輕輕的“啪”得一聲。

白玉榻乃寒玉所製,涼得很,辛饃被凍得一個激靈,連忙伸出手,在身後摸索了一下,找到自己的尾巴。

手上尖銳的爪鉤太過鋒利,辛饃有些害怕自己的鱗片會被黑色的爪鉤勾扯住……不知為何,隻要一想到這個,他的腦海裏就會浮現出人類的指甲勾到東西,從而整個脫落的淒慘畫麵……

倘若他的鱗片也被勾得翻出來……一定很疼。

辛饃被這個莫名的聯想嚇得有些緊張,連忙握了一下小拳頭,將爪子全都收起來。

隨即,小手試探地撿起軟乎乎的龍尾巴尖,安全地攥到手心裏,就這麼慢慢地拖回前麵去。

我拖我自己。

他動作很慢,一點也不給自己的爪鉤一絲一毫勾到鱗片的機會!

拖完之後,辛饃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扒拉了一下,讓滾來滾去的小尾巴翻回正麵,以免人類看到他藏起來的粉嫩鱗片,覺得他長得奇怪。

身後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辛饃身為龍族,對人類的視線天生就沒太大的感應,所以把尾巴盤好後,他便期待地扭過頭來,去看沉默的男人。

“嘰嘰嗷……嗝。”

人類,給我拍一拍背。

從來沒有人這麼支使過沈青衡。

不,或許曾經有過,彼時還是少年的沈青衡,孤傲寡言,目不能視,腿不能行,分明修著眾生道,卻拔不出聞名天下的龍晝劍。

作為望夜劍仙的轉世,望夜以修眾生道成名,不過五百年便飛升,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幾近傾頹的修真界,強勁實力躍居仙界第一人,無人不歎服。

可轉世之後,沈青衡卻拔不出自己曾用的龍晝劍,哪怕毫無修為的凡人都能以怨報德,殺他生母,毀他道途,何其可笑。

不過,他真想要殺人,並不是拔不出劍就做不到。

第一個死在他手中的人,是被一根樹枝穿透了心脈。

剩下的,盡數死於新生的戮茫劍下。

他親手折斷了龍晝,舍棄了早已成名的眾生道,又踏著屍山血海,成就了新的殺戮道。

從雲端到淤泥,又從低穀到頂峰,再次以望夜這個道號成名,也不過短短百年的時間,比第一世所用的時日還要短。

曾經的仇敵死去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墳頭草一茬接著一茬,如今,約莫還在畜牲道輪回,不得解脫。

他已很久沒有聆聽過他人的訴求,似乎除了殺戮和尋找,這漫長的道途,僅僅剩下舊時的執念。

飛升得道,重新作為望夜劍仙回歸上界,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沈青衡卻遲遲未曾離去,甚至在雲渺大陸留了整整九千萬年。

無人知曉他在尋找什麼。

少數死於戮茫劍下又因此再次重生得道的修真界大能,心中雖然對此多多少少有些猜測,也知道沈青衡遲遲不飛升和當年舍棄眾生道有一定的關聯。

但到底時日久遠,滄海桑田,加上沈青衡最初轉世的時候太過低調,無人知曉他就是望夜本人,少年時期的舊事,自然也就不可考了,無從探究。

眼下,難得有人敢朝他提要求,身後的戮茫劍幾乎是一瞬間便興奮起來了,劍身泛起血色的紅,錚錚作響。

可此刻坐在榻上的小心魔,扭頭望過來的那雙漆黑的桃花眼,黑白分明,清透水潤,帶著微圓的甜,裏麵滿溢的都是軟軟的期待。

他在撒嬌。

也不知跟誰學的,似乎想讓沈青衡覺得他很嬌矜,卻不知一舉一動都軟得很,根本支使不動人。

沈青衡安靜地看著,眸色由冷淡逐漸轉為了沉靜。

這是他的心魔。這是不同的。

是過去的沈青衡,上下求索嘔心瀝血,尋了整整九千萬年才得到的辛饃,何其珍貴,哪怕如今的沈青衡早已剝離了情愛執念,依舊不可遏製地生出了這樣荒唐的想法。

雖然如今他們對彼此是陌生的,但沈青衡記得一切。

並非初識,乃是久別重逢。

修習殺戮道的劍修,視人命如草芥,遲早迷失本心,如今修真界中除了沈青衡,早已無人敢碰此道。

翻湧升騰的殺意在胸腔中燃起,逼得本命靈劍都顫動了起來。

可最終,沈青衡也沒有出劍。

狹長幽深的雙眸往日裏總似霜雪凝結,如今卻完整地映入了榻上小小軟軟的一團。

他能看到剔透的金色龍角,瑰麗的小尾巴,鋪滿了雪色小背的銀色長發,微微有些卷起,半遮半掩的,正好將尾椎骨上那個血紅的心魔印記遮住一半,而小心魔似乎還沒察覺到這個印記的存在。

隻要男人挪開眼,便可不再看這甜甜軟軟的一小團,不再受影響,沒人能阻止他。

可他沒有。

沈青衡眸色沉沉,像是將人徹底鎖在了眼中,片刻後,才垂了眸,低聲道:

“本座並未替人拍過背,常年修劍,手勁過重,不如……”

“嗚……”話音未落,辛饃便連著打了兩個小小的嗝,自己拍了拍胸口,扭過身子,迷茫地去看對方。

人類不幫自己拍背?怎麼還有這個選項……

辛饃看著有些呆兮兮的。

沈青衡卻以為他聽不懂,微微俯身,逼近榻上的辛饃,伸出手,將他垂在臉頰邊的發絲勾了起來,別到耳後,又解釋了一句:

“拍背並非止嗝的唯一法子。若沒猜錯,你可是為了這個?”

清冽的霜雪氣息撲麵而來,男人容色俊美,眉目犀利,這般俯身迫近,有種天然懾人的壓迫感。

辛饃卻覺得好聞,好奇地嗅了嗅,又擔心對方真的不給他拍了,小手忙伸出去,扯住了男人垂落的衣袖,磕磕絆絆地“嘰”了一聲。

不能不拍,要拍拍。不會拍疼。

金書隻教他提要求,卻沒告訴他,若是被有理由地拒絕,應該做什麼。

原本理直氣壯的小心魔,一直就茫然起來,他還全然不自知,隻眼巴巴地望著沈青衡,轉了轉背。

銀色的細軟發絲在背上滑動,露出一抹毫無瑕疵的雪色脊背。

沈青衡垂眸注視著他的動作,到底是擔心會傷了他,微微斂起眉,不知從何處變了一隻墨玉茶盞出來,托在掌心裏,遞到辛饃麵前,低聲道:“拿起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