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辛饃在尋仙宗的時候便是跟著沈青衡住在曳北峰, 曳北峰常年下雪,幾乎沒有雨天,始終幹燥而寒冷, 故而, 司白淵在為他們安排住處的時候, 便特意選了同樣終年落雪的含雪峰。
夜裏,當沈青衡抱著辛饃入住峰頂樓閣,準備歇息的時候,部分神機門峰主卻是徹夜難眠。
無它, 自己家的宗門禁地被人當成客棧睡了,怎麼都有些意難平。
眾所周知,含雪峰中埋著四條龍脈,位於神機門禁地,是修真界公認的靈氣最為聚集之處, 平時未曾宗主允許,是無人可進入的。
然而就是這座無人可入、被其他宗門豔羨不已的修煉聖地,如今住了人。
各峰峰主無奈歎息,又是心疼又是糾結。
心疼的是,他們日日盼著進去含雪峰一睹龍脈真容,若是能趁機修煉一番, 或許還能遭遇大機緣, 結果如今,自己人沒進去過,卻給望夜劍仙先進了。
以沈青衡那樣隨時可以飛升的修為,這練起劍來豈不是能把龍脈的靈氣直接吸幹?
峰主們的心在滴血。
然而, 沈青衡兩世修眾生道, 於蒼生有恩, 一手戮茫劍,幫多少人斬殺了心魔劫,天下修士就沒有不曾受過望夜劍仙庇護的。
他們敬重沈青衡,也以沈青衡修的道為標準要求自己,沈青衡願意帶著辛饃來神機門觀看試劍大會,那麼作為東道主的神機門修士們,自然比誰都要自豪。
如此兩相矛盾之下,神機門各峰峰主的心情便煎熬不已。
司白淵正和祁雲墨商量著明日的賽程,見眾人如此糾結,一時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微笑道:
“諸位不必擔心。含雪峰乃龍脈聚集地,辛饃卻是龍族幼崽,龍脈遇了龍崽,隻有愈發強盛的可能,卻萬萬沒有衰弱的道理。”
所以,你們這些目光短淺的,就別在這礙眼了。
不就是龍脈?沒見過世麵。
沈青衡自身的元力就能抵過無數條龍脈疊加,哪裏會在意這些?
眾人聞言心上頓時一鬆,回過神來後又多少有些內疚和心虛……
畢竟無論龍脈如何珍貴,恩人也隻有一個,沈青衡從來不求回報,行事也未曾張揚,他們不應該如此的。
隻是到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司白淵懶得同這幫眼中隻有修煉飛升的道修理論,不過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便讓人散了。
祁雲墨見人都走了,才摸了摸鼻子,道:“修真界大能都是把師叔祖當偶像和恩人看待的,其實大多數人也沒惡意,就是這幾個有點……”
司白淵聞言嘲諷地勾了勾唇,施施然道:“他們就是蠢,沈青衡什麼時候要他們東西了?”
祁雲墨聞言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忽然緊張道:“不好,師叔祖神識遍布修真界,剛剛這一出,他肯定聽到了吧……他會不會失望啊……”
司白淵臉色也跟著變黑了幾分,不悅道:“都是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不整頓不行了,待這回比試結束,本門主定要好好整肅一番門內風氣,該踢出去的踢出去,別回頭教徒弟,修道修得人都不會做了。”
祁雲墨憂慮地托著下巴,同意道:“確實,但願師叔祖別被影響到才好。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戮茫劍最近沒收到沈青衡的傳喚,一直都跟著祁雲墨,見狀幽幽道:
“劍尊心性堅如磐石,如何會受影響?他也不願與其他修士有牽扯吧,倒是那龍崽,如今開了竅,心上人被這般欺負,你們最好注意一下。”
“???”祁雲墨頓時驚得同司白淵麵麵相覷,半晌才霍然起身,齊齊禦劍朝含雪峰而去。
……
更深月明,霜雪封山。
此刻的含雪峰內殿裏,辛饃確實正跪坐在床內側,漂亮的龍尾巴乖巧地盤著,手上卻氣鼓鼓地抓著一隻小鯨魚枕頭,使勁往軟綿綿的被子上砸,一下接一下,邊砸便用龍語嗷嗷罵人。
“壞東西!全是壞蛋!”
“不報答人類,還防著人類!全是壞蛋!”
“欺負人類,我要咬死你們!”
“臭東西,我要讓人類不保護你們!”
……
少年邊罵邊蹙著眉,昳麗絕豔的臉頰上全是因為過於激動而泛起的紅暈。
他似乎極為生氣,不僅鼻尖紅彤彤的,連帶著眼尾都浮上了幾分可憐兮兮的薄紅,倒像是要氣哭了。
本來小龍被沈青衡抱著回來的時候,已經困得睡著了。
他睡覺一向很乖,除了喜歡拿尾巴去蹭沈青衡之外,一般都會窩在男人懷裏一覺睡到天明,很是聽話。
故而,在確定小龍睡熟之後,沈青衡便在內殿布好了法陣結界,接著閃身進入第四界,準備為辛饃尋些現代少年喜愛的玩具來。
先前因為辛饃隻關注吃食,他們停留在現代的時候並未收集太多與生活用品無關的東西,所以,這一回沈青衡便是打算將現代少年常用的滑板、籃球等運動器材和常見的樂器、畫具收集過來,以便辛饃閑暇時能發展不同的愛好,不至於太悶。
一來一回,因著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沈青衡便隻去了一柱香的時間。
無奈辛饃近來體內靈力增長迅速,身體慢慢的向黃金龍的習性轉變,聽覺也變得極為敏銳。
不過短短一柱香之內,少年便隱隱約約在睡夢中聽到了神機門各峰峰主的對話。
原本小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想著聽聽其他人說說話也無妨,誰知這一聽,就把他硬生生給氣醒了……
甚至,都要氣哭了。
這會兒,辛饃抓著枕頭越砸越傷心,他想著他的人類,沈青衡以前那麼努力保護別人,可別人不報答他也就算了,背後還要擔心他占了修煉資源。
辛饃從來未曾想過這樣的情況。
在他眼裏,沈青衡就是最好的,沒有一點點缺點,以往見到的人都敬重沈青衡,辛饃自然感覺不到什麼,可如今發現,這世上其實除了他和祁雲墨幾人,剩下的對待沈青衡都不是真心實意的,辛饃便覺得傷心了。
他氣得砸了一會兒枕頭,又嗷嗷罵完了人,罵到自己都累了,便有些懵懵地按著心口,隻覺得那裏隱隱約約的疼。
好在沈青衡擔心他中途做夢會醒來,沒敢耽擱太久便回了。
夜深人靜,殿中燭火搖曳,有兩盞甚至滅了,看不太分明。
當泛著光的結界緩緩浮現、熟悉的頎長身影從其中走出,邁入內室的時候,辛饃終於委屈巴巴地扭頭,對上了男人的雙眸。
他幾乎一看到沈青衡,便撐著身子從榻上爬起來,瑰麗的龍翼慌亂地使勁拍著,整個人跌跌撞撞地飛離了床麵,小炮彈一般衝進了沈青衡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