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向著許青舟走近。他用一隻手捧著他的臉,另一隻手強勢地從額頭捋過男人細碎的發絲。他注視著他的眼睛,仿佛要將男人的神情一絲不漏的看清楚一般。
許青舟猛的撇開頭,掙開陸承的手,垂著眼簾看地麵。
他退了一步,將嘴唇抿著一條崩緊的直線。他輕顫著聲音,吐出薄怒的話:“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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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的笑容擴大了,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一般,斬釘截鐵的宣告:“你吃醋了啊。”
許青舟沒有說話。
他的呼吸間帶著淡淡的酒意,他的腦袋裏透著薄薄的酩酊。
他扭著頭,固執的避開陸承灼熱的視線。一時仰起頭看看星空,一時又扭過去看看露台的植物。
陸承一言不發,沉默等待。許青舟頂著陸承視線的壓迫,慢慢低下頭,過了半晌以後,才緩緩掀起眼簾。他蠕動嘴唇著,神色複雜地說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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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的呼吸拉長了,“對不起什麼?”他執拗地問。
這三個字實在太容易引發出各種各樣的理解歧義。
許青舟捏了捏手指,眼神在虛空裏亂飄著,最後落在陸承的手腕。
“對不起——曾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他說的繞口極了,但陸承卻聽懂了。
他突然抓起許青舟的手腕,手指插入他的指縫間,十指相扣。他就這這樣的姿勢,牽起許青舟的手,在他手背落下一個吻。電子手環蹭著對方的動脈,帶著些許冰涼的觸感,但貼在手背的雙唇卻柔軟火熱。
他看著許青舟,故意說道:“所以,在它被摘下來之前,你都必須留在我身邊。”
一個不容拒絕的狡猾命令。
許青舟手輕輕抖了一下,半晌之後,緩慢的細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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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保持著牽手的姿勢,在露台的長椅上坐下。天空不時劃過亮光,是遠處升起的煙花。五顏六色又絢爛奪目。
陸承向後靠在椅子上,揚起脖頸,慢慢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是件好事來著。”他說。
“就好像每一次變革、或文明的推進,都需要犧牲者……”陸承笑了下。
“我把自己說的太偉大了嗎?可能吧,哈哈……但是如果知道這樣的結果,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會告訴你,當初那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沒有想到,這次事件的發酵,會演變成現在這麼轟轟烈烈的局勢。但我知道,在這次事件過後,整個醫藥界,都會有一次洗牌。”
“政府會出台新的條例,官員會有所收斂。一大批的外資藥會進入醫保名單,那代表什麼?代表我們有了更多的籌碼去和外資藥談判。我們可以談到更低的價格,而這個價格,將由國家去承擔,老百姓能夠僅僅花費更少的錢,買到這些高效藥。或許有的藥就能救命,就能讓人……離死亡更遠一些。”
“我們都恐懼死亡,所以我們終其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逃離死亡。”
“我從來都沒怪你,青舟。我沒有後悔,你也不用愧疚。那句話怎麼說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不想聽到對不起,你以前說了太多,我現在已經不想再聽。”
他握著許青舟的手指悄悄的緊了緊。
“你知道,我更想聽到的,始終是另外三個字。”
許青舟扭頭看陸承,喉嚨動了動,澀聲問道。
“那你想聽哪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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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原本很順暢的語言,此刻突然就因為一句問話而卡了殼,全都被憋在了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