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遲終於鬆了一口氣。x的心思當真深不可測,若是她剛剛稍微放鬆了一點警惕,或者耐性差了一點,現在就沒有活路了。方遙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下,每日與x鬥智鬥勇,倒還真是艱難。青遲歎了一口氣,將蓋在身上的黑色衝鋒衣掀開。
月光下,一雙明亮的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青遲吃了一驚:“你什麼時候醒的?”方遙扯了扯嘴角,氣若遊絲,“還好,咬著牙沒讓自己昏過去。”
“剛才碰到了x,差點被發現。他們已經回來了,我盡快帶你去治療室。能站起來嗎?”青遲微微皺了皺眉,一手抓緊了方遙的肩,另一隻手握緊了他的手。
青遲背對著方遙,弓起了身子,將他的兩隻手抓過來,雙手背後抱緊了他的腰。方遙無力地抬了一下眼皮:“笑話,我竟要你背我,算什麼男人……”
“少廢話!”青遲咬了咬牙,努力地將方遙背起來。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比她想象得還要吃力,但她仍然沒有放棄的意思。這樣一個瘦小的身板,背起了一個同樣瘦弱的人。方遙意外地瘦。他的骨頭甚至硌疼了青遲的脊背。
方遙微微閉著眼,感受著屬於那個少女的溫暖,嘴角竟扯出了一絲笑容。不論是多年前,還是多年以後,她從未想過放棄他。原本已經漸漸消散的心思竟再次活躍起來,他終究是越來越貪得無厭了,以殘軀病體也想擁有她的全部。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一旦這一絲執念生出心頭,就如附骨之毒深入骨髓無法割舍了。
無色的液體緩緩地通過注射器注入了方遙的體內,他的眼皮開始漸漸發沉。
“好好睡一覺吧。”青遲注視著病床上的方遙,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緒。病床上的人麵色蒼白而安靜,濃密的睫毛覆蓋在他的臉上,安靜美好,仿若新生兒。
這個東都醫院裏,不知還有多少地下室,又躺著多少無辜的屍體?策劃了福音計劃的x,與他對立卻又合謀的方遙。如果方遙沒有遇到自己,他還會把真相說出來嗎?這樣的方遙,到底是什麼色彩,是純白還是黑暗呢?
青遲歎息了一聲,幫方遙蓋緊了被子,然後跳下了床。
“青遲!不要走。”是方遙睡夢中低聲的囈語和突然伸出來緊緊抓住她的手。
“交易完成前,我會再聯係你。”青遲抿了抿唇,瞥見床前的鋼筆,便翻開他的掌心,寫上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現在她必須盡快離開這裏,趁還沒有**發現之前。此時她的腦海裏已經構建出了一條逃跑路線。大門口一定無法再返回了,x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那句話,他一定懷疑有人潛入進來。
剛剛她已經觀察過,東都醫院處於拆遷地區,周圍的建築都不高,而且已經拆毀了大半。從窗外可以看到,這棟樓後,有一條甬道可以通向附近的居民區。憑她瘦小的身體,應該可以成功逃脫。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青遲看了一眼窗外,摸了摸餓扁的肚子,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晚上心力交瘁、高度緊張地逃跑,消耗了大量體力。
就在青遲起身的時候,她忽然回頭,發現床上還躺著一模一樣的一個她。
冷汗乍起。再次揉了揉眼睛,床上的幻影消失了。青遲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不,不是幻影,或者說,是她的魂。人有三魂七魄,那麼她的魂之一已經開始出現了脫離嗎?自己還能活多久呢?很奇怪,這一次,她的心很平靜。
如果這是回光返照,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那就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活。
青遲揚起了唇角,眼裏卻溢出了淚,很奇怪,明明是危險的遊戲,身處其中卻能讓靈魂穩固。明明是現實,卻出現了靈魂潰散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