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的傷怎麼樣了?”
病房裏,正幫她拿衣服的小護士,聞言扭過頭來說:“哦。殷先生啊。殷先生的傷,別看比您的嚴重,其實血肉的傷比骨頭的傷要恢複快很多,現在已經差不多止住血不再往外冒了,也長得結實了一些不會繃開。這樣,最多恢複一兩個星期就好了,後期注意保養就是。”
“走,我帶您出去走走吧。”
盡管不願意坐輪椅,為了骨縫恢複快一些,她還是乖乖坐上去,被小護士推著出去了。
這家醫院的位置很是隱蔽,像是坐落在世外桃源,病房樓外的花園修建得很夢幻,春日了還有櫻花樹在盛開著花朵,飄灑下來倒是挺美的。
不過,江慕水此刻沒心思欣賞這種美。
“然後他傷剛剛好一點,就跑去參加政府招標了嗎?”她凝眸看著池塘裏的錦鯉說道。
小護士一愣,說:“嗯,是啊,據說那個標挺重要的,前半年就做好工作就等著開標了,我聽殷先生身邊人說這個時間不能馬虎,絕對一丁點兒錯都不能出,這個項目的利潤和影響力都是很大的。”
她靜默看著身上的石膏和傷口,隻覺得,自己真的越活越像個怨婦了。
以前律所的工作很忙,忙起來別說朝九晚五,連最基本的每頓飯都保證不了。
而現在,前段時間在殷氏的工作就很清閑,除了月底沒有什麼忙的時候,現在受了傷,更是百無聊賴地在這裏養傷,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他能回來一下,而且因為他的傷勢,回來也多半是休息治療,她也不願意打擾,於是接觸很少。
但是,依賴卻更為加重了。
這幾天她的失眠症狀更嚴重了些,一閉上眼睛就是漫天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她每次都在窒息的恐懼中掙紮,甚至在水下都看到了自己安詳的爸媽的臉,每一次,都掙紮到滿身大汗,有時候折騰一整夜才會醒來。
太痛苦了。
這件事帶給她的回憶太痛苦了,就像當初兩年多前那件事一樣。
有些傷疤,不是因為真的那麼痛苦而讓你忘記不了,而是因為你的委屈沒有得到紓解,別人的罪惡沒有得到懲罰,所以你憤怒,不滿,叛逆,卻連一絲絲呐喊的機會都沒有,隻能憋著,忍著。
她江慕水現在能後悔了,去起訴殷老爺子嗎?
這麼久的時間,能有的證據也就都被毀光了,她這一份苦,隻能咽下到肚子裏麵,獨自咀嚼,獨自消化。
她沒有資格怪殷千城。
如果沒有他,當晚她真的會死定了,那些夢就絕對不會是她的夢,而變成她現在已經灰飛煙滅的意識。更何況那晚他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呢,幾乎是豁出命去救她了。
“”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灑落下來,照耀在臉上暖暖的,她仰著頭,樹上的櫻花瓣飄落下來,落在了她的鼻尖,嘴唇,也是堪堪的美景一片。
岑啟凡走進來的時候,隻覺得那副畫麵很美很美。
但是不知道怎麼,卻讀出了幾分淒涼來。
他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怎麼開口,隻好幹巴巴地站了一會,抵著拳咳嗽了兩聲。
她被驚醒了,睫毛一顫,慢慢睜開來,然後就看到了過道的另外一邊,站在石板路上的岑啟凡。
她意外地張了張唇,這種在陌生地方看見熟悉麵孔的感覺,可真好。
“先生喜歡喝什麼茶?有烏龍、龍井和鐵觀音。”小護士在桌邊問道。
矮桌另一邊,岑啟凡抬起頭,說:“哦,隨便,她喝什麼就給我上什麼就好。”
小護士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看看兩人,說:“江小姐養傷不喝茶,殷先生也不會讓她喝茶的。”
岑啟凡這下尷尬了。
他抬了抬手裏的文件,道:“哦不喝茶,那我來龍井吧,平時我也沒有喝茶的習慣,隨便。”
小護士笑著走開了:“好的,馬上。”
岑啟凡看著那小護士走遠的背影,笑了一下,說:“我怎麼覺得這裏像養老院?這態度,這服務,就像對待七八十歲嬰兒般的老人啊。”
江慕水被他逗笑了,這麼久以來住進醫院都沒笑過,她抬了抬右手,瞬間疼得不行。
岑啟凡繼續打趣道:“別抬了啊,你從律所走那天剛恭維過你是富貴的殷太太,現在就傷成這樣,這是不是就叫現世報啊,老天爺就不想讓你過的太好。”
她扁扁嘴,告狀道:“你少撒謊。我走那天你都不出來送我,隻有明學長一個人送我了。”
這下,岑啟凡更加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