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深豐把自己、太太和孔傯的毛發樣本交給實驗室,做了加急親子鑒定。

第三天的傍晚,鑒定報告書到了孔深豐手上,報告結果確認孔傯與孔深豐、康以馨均無親緣關係。

孔深豐拿著報告,精神恍惚地回到東京的學校給他配的公寓中,將報告置於桌上,在房內枯坐了幾個小時。

說來好笑,由於孔深豐極為珍重他的每分每秒,他上一次這麼虛度時光,還是在太太的產房外,十九年前,焦急等待他和康以馨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降臨人間時。

孔深豐不抽煙也不喝酒,沒有太多解壓的好手段,隻能坐在軟墊上,頭昏腦漲地回憶十多年前的舊事,直到淩晨。

他想起他有一回在白白胖胖的孔傯麵前擺了十幾粒豌豆,一遍又一遍地解釋,卻怎麼都不能讓孔傯理解為什麼一加一等於二,因此二加二等於四。正當他說得口幹舌燥時,康以馨看不下去了,走過來不滿地埋怨他“別教了,寶寶都快哭了”,孔傯則捏起了一個豌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嘴裏。

還有第一次帶孔傯去小學麵試時的緊張;從重要會議上偷溜出來,接了康以馨,盛裝出席孔傯的初中畢業典禮時的自豪;看見自己精挑細選的書被孔傯堆在書櫥裏時的失望。

客廳鍾擺敲了十二下,孔深豐起身走了幾步,推開客廳的玻璃移門,走到陽台上,讓初冬的風將他吹清醒一些。

現在還不是告訴康以馨的時候。

他晃晃腦袋,在冷空氣中呆了一會兒,回房打開筆記本,粗略畫了一張導圖。

導圖分兩條線,短線是設法弄到寧亦惟的DNA樣本,做一次新的親子鑒定,長線則從康以馨生產時的醫院查起,知曉弄錯孩子的前因後果。

孔深豐開始思考,人便冷靜了下來,將導圖看了一遍,捋順了思路,在孔傯的出生日期旁寫了一個正負3,合上了本子,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孔深豐再次聯係了先前替他查寧亦惟戶籍信息的朋友,請對方替自己尋找多年前醫院的記錄存檔。

十幾年前,梁起潮的集團的醫院還隻是個紙上的方案,D市醫療條件沒有如今這麼好,康以馨孕期一直在D市婦保醫院安胎,便也準備在那裏生產。

她事先預定了單人病房,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預產期前十天,她突然破水,隻好提早去了醫院。醫院病房緊缺,單人間還未空出來,她破了水,又沒有宮縮,順產意願強烈,因此在一個三人病房中住了兩天,才轉到單人病房。

孔深豐需要的,是特定幾日的醫院新生兒出生記錄,以及新生兒父母的各項登記信息。

他本以為找這些東西需要很久,不料朋友出乎他意料的神通廣大,當天下午就將他需要的資料都打包發了過來。孔深豐做完了事,回到辦公室打開文件,根據昨晚設想好的線索,一條一條篩選過去。

根據婦保醫院的新生兒記錄,在康以馨生產前後三天,共有八十多個男孩出生。

如果當時孩子被調換了,那麼體型差距必定不會過大,孔深豐將男孩的出生體重範圍縮小到他太太誕下的胎兒出生體重的正負五百克之間,隻剩下十個男孩,再以康以馨的生產日為橫軸零點,孔傯的出生時間為縱軸零點,其他新生兒產婦的病房為豎軸原點,建立了一個坐標係,將每一個胎兒的參數在坐標係中定位,孔深豐找到了與康以馨生產下的孩子最為相似的那個嬰兒,和他的家庭。

說家庭也不盡然,那名嬰兒的母親是單身一人前來醫院的。她在康以馨生產的前一天生產,與康以馨在同一個病房裏一起待過兩天。而康以馨生產完後的第二天中午,她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