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深豐點點頭,又問:“你量子場論課上怎麼了?剛才老周在我們群裏告狀。”
“我忘帶書了,”寧亦惟以為孔深豐就是為了這事找他,有點不好意思,便解釋,“不是故意的。”
但解釋完了,孔深豐也沒讓他走,兩人坐著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孔深豐問寧亦惟:“亦惟,你是不是有心事?”
其實孔深豐完全不是善於陪人聊心事的類型,這個問題看上去也是硬著頭皮問出來的,寧亦惟本來想隨便應付過去,卻聽孔深豐好似是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
孔深豐的年紀比寧亦惟爸媽還小一些,身高和寧亦惟差不多,比寧亦惟高一點。上次回來大概抽空去理過頭發了,看起來便精神了不少。
和往常一樣,孔深豐穿了一條半新不舊棉布格子襯衫,領口的扣子扣得規規矩矩。像一個不修邊幅的科學工作者,外加一個不太明白怎麼做父親的父親。
寧亦惟和他對視了幾秒,不知自己是被什麼動搖了,也猶猶豫豫地說:“說出來您可能也要罵我。”
孔深豐對寧亦惟微笑了笑:“你說說看。”
“我想請假去趟澳洲,”寧亦惟說,“去找個人,不過這幾天都有課,不知道該不該請假。”
孔深豐又笑了,揶揄道:“女朋友?”
寧亦惟趕緊否認:“不是。”
“那去做什麼?”孔深豐不解地問。
“他家人在澳洲治病,我想去陪他,”寧亦惟說,他細細觀察著孔深豐的麵色,又說了一句很多餘的話,“是我喜歡的人。”
“哦,年輕人是得有點兒衝勁,”孔深豐重新露出了笑容,說,“你要去多久?”
“說不準,想陪他到他爸爸手術做完。”寧亦惟說。
“什麼手術?需要我幫忙嗎?”
寧亦惟搖搖頭,說:“心髒移植。”
“心髒移植怎麼到澳洲做?”孔深豐皺著眉頭,似乎隱隱覺得不對,又不知從哪裏開始猜測。
“他爸爸在澳洲療養,”寧亦惟說,“突然病發了。他已經找了醫生,在過去的路上,預定明天手術。他很難過,所以我想陪著他。”
孔深豐大約是終於聯想到了什麼,神情一下子變了,他愣愣地看著寧亦惟,說不出話來。
寧亦惟想孔深豐應該是猜出來了,畢竟自己給了那麼多信息,而孔深豐那麼聰明。寧亦惟說不清楚他告訴孔深豐是出於哪種心態,可能隻是由於對孔深豐的沒來由的盲目信賴,與孔深豐所說的年輕人的衝勁。
反正喜歡梁崇不可恥也不必掩飾,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知道。
孔深豐看著寧亦惟,由震驚漸漸恢複了平靜,他很慢地開口,問:“我認識他嗎?”
“認識。”寧亦惟承認了。
“你有簽證嗎?”孔深豐問。
寧亦惟點點頭。
孔深豐無意識地抓住了放在桌上的鋼筆,拇指重複著磨擦鋼筆筆帽頂端的動作,一言不發地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孔深豐好像確定做了什麼決定,將緊張的姿勢鬆懈下來,低聲對寧亦惟說:“你喜歡就去吧。”
“我替你請假,”他又道,“機票錢夠嗎。”
“夠的。”寧亦惟說。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