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二十一分,梁崇擺在床頭的手機開始震動,長達兩分鍾,接連不斷。

梁崇不想理會,但寧亦惟躺在他懷裏不安地動了幾下,好像快被吵醒了,他隻好坐起來拿手機。

剛抓到手機,寧亦惟翻身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口。梁崇安撫地按著寧亦惟的背,想直接把手機關了,不料一眼看過去,見到了屏幕上印著的“孔深豐”三個字。

梁崇清醒了。

“誰啊,”寧亦惟終於還是被吵醒了,昏昏沉沉地抬頭,嘴唇蹭在梁崇下巴上,舉起手去打梁崇手裏的手機,邊打邊說很幼稚的話,“吵死了,給我關掉。”

雖說寧亦惟並沒什麼力氣,然而梁崇也沒認真握,寧亦惟一掌拍過來,手機就被拍了出去,摔在地板上,發出不算重也不算輕的碰撞聲。

寧亦惟頓時安靜了,幾秒後,他一聲不吭地背過身,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還沒完全側身,讓梁崇抓住了肩膀拽回去。

“幹什麼,寧亦惟,”梁崇聲音近在寧亦惟耳畔,“把我手機摔了就想當沒事?”

寧亦惟就知道梁崇這個不善良的人會借題發揮,聽見地板上的手機還在震動,就幹脆閉上眼,一動不動地說:“不是還在響嗎,又沒摔壞。”

“有嗎,”梁崇半壓著寧亦惟,厚顏無恥道,“我怎麼沒聽見。”

“哎呀,”寧亦惟睜開眼,推了一下梁崇的臉,說,“你快去接電話。”

梁崇不再跟他鬧,拿起手機出去了,到走廊上關上門才接起來。

孔深豐殷切的聲音傳出來:“小梁啊,小寧起床了嗎?”

“……”梁崇想起昨天好像告訴過孔深豐“您別多想”,此時難免些許許心虛,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還沒。”

“是嗎?“孔深豐並未察覺梁崇的尷尬,狐疑道,“現在已經八點二十二分了,照理說應該起了吧,我們通郵件的時候他基本在早上七點十分回複我,說明小寧是一個生活很有規律的小孩,怎麼到現在還沒起床?”

“大概是昨天搭樂高搭太晚,早上起不來了,”梁崇信口道,又問,“小姨怎麼樣?”

“情緒穩定了很多,”孔深豐頓了頓,說,“她想看看小寧,行嗎?”

梁崇抬眼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房門,沒有馬上回答。

其實康以馨想見寧亦惟,不必來詢問他可不可以。梁崇不是當事人,也不是受害者,不應該替寧亦惟做選擇,也沒有幹涉資格。

梁崇希望孔深豐能把他們的安排告訴自己,隻是希望能有時間做好安撫寧亦惟的準備,畢竟,這對兩個家庭、對寧亦惟來說都是大事。

不過梁崇現在考慮的倒不是這個。他感覺他小姨那個極為暴烈的性格,可能不大適合看到寧亦惟現在的狀態。

孔深豐覺得今天梁崇回話的速度與從前相較慢了一些,好像每句話都必須斟酌再三。

他告訴梁崇康以馨想看看寧亦惟後,梁崇沉默了許久,讓孔深豐想起了梁崇說過的那句,“寧亦惟的生活很穩定”。

“怎麼樣?”康以馨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袖子,麵露著不大明顯的關切、瑟縮與猶豫。

孔深豐作了個手勢,示意她稍安勿躁,幹脆將手機擱在桌上,開了外放,讓康以馨也聽。

康以馨眼睛腫了,眼袋很重地掛著,眼裏都是紅血絲。她把手機推遠了一點,用氣聲對孔深豐說:“我想看看他,你跑去問梁崇幹什麼。”

孔深豐又麵露出那種令她厭煩的遲疑之色。

若不是她心事太重,腦子都在一件事上打轉,沒空罵也罵不動他,早就從談戀愛的時候對著菜單猶豫二十分鍾重新把菜單還給她,講到孔深豐自理能力缺失因為沒空去找熟悉的理發師頭發難看得像流浪漢了。

“小姨想見他,其實不用問我,”梁崇終於開口了,“需要我安排嗎?”

孔深豐看了康以馨一眼,康以馨低著頭,沒說話,孔深豐便對梁崇道:“這倒不用,我們隻是先離遠一些看看。”

“好。”梁崇說,“不過寧亦惟這幾天沒課了,可能不出門。”

“我知道,”孔深豐說。

他怕梁崇擔憂,又加了一句:“我們想過了,暫時先不找小寧說什麼。你說得對,他家庭很穩定。”

梁崇似是頓了頓,才說:“姨夫,決定權在你和小姨,不必考慮我說過的話。”

掛下了電話,康以馨無精打采地靠牆坐了一會兒,對孔深豐說:“你還瞞著我的事,盡快告訴我。”

孔深豐警惕地抬頭,被康以馨用“不要隨便惹我我現在很煩”的眼神瞪了一眼,隻好保證道:“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