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把信塞進去了,寧亦惟才敢開口說:“孔教授最近好像不在。”

“是嗎,我不清楚,替別人來送的,”阿姨甩了甩手,像是隨口問寧亦惟道,“你認識孔教授嗎?”

“嗯,”寧亦惟剛點完頭,見她走出門就拐錯方向了,趕緊叫住她,“阿姨,不是那邊。”

她回過頭,寧亦惟指指反方向,說:“這邊出去。”

“哦哦。”阿姨恍然大悟,馬上轉了回來。

她眼睛很亮,眉毛也畫得很精致,但是眼角和唇溝都有一些不明顯的皺紋了。

她靠近了寧亦惟一些,好像在仔細觀察寧亦惟的臉,但沒等寧亦惟覺得不合適,她又退開了,笑眯眯地對寧亦惟說:“謝謝,你又幫了我!”

寧亦惟抿了抿嘴,搖搖頭,說沒關係,帶著她往外走。

事實上,寧亦惟覺得這位阿姨好像有點心事,她先是跟著他穿過半條走廊,又加快腳步走到寧亦惟身旁,側過頭問:“同學,你這麼晚怎麼回家?”

她穿細高跟,踩在地板上篤篤地響。

“我打車回家。”寧亦惟低頭掃了一眼她的鞋尖,老老實實地說。

寧亦惟沒碰到過這樣的長輩。他認識的人中,和她最接近的應該是康敏敏,但康敏敏和她也不大相同,康敏敏穩重得多,她更雷厲風行一些。

“打車?”她皺起眉頭,對寧亦惟道,“打車太危險了,前幾天你們學校還有學生打車被搶劫,你沒聽說嗎?”

寧亦惟有點被嚇到,吃驚地看看她:“真的嗎?我沒聽說。”

“千真萬確,”她壓低了聲音,對寧亦惟道,“有一個男學生網約車被套牌司機搶光了身上現金,丟在郊外的公交車站。”

像在講恐怖故事。

寧亦惟過了幾秒,才緩緩道:“現在的出租車還是比較正規的……”他話雖這麼說,心中還是有點害怕,主要是這位阿姨說話很嚇人。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不過沒關係,”她拍拍寧亦惟的肩,帶過一股溫柔的香風,說,“為了感謝你給我指路,我送你回去吧。”

寧亦惟不太好意思,便推拒:“不用了,我家住得很遠——”

“——遠也不要緊,反正我晚上也沒事。”

寧亦惟也說不清為什麼,他跟一個見麵不到二十分鍾的阿姨上了車。

她的車不是很大,看上去很高級,寧亦惟坐上副駕,乖乖係好安全帶,看著她把他家裏的地址輸入到導航裏,便又十分感激地道謝:“謝謝。”

他隻是給她指了個路,她要開近十公裏送他回家。

“謝什麼。”她抬頭,很高興地對寧亦惟笑了笑,發動了汽車, 踩了幾下油門,光聽著響聲,車一動不動。

“阿姨,”寧亦惟指出,“你是不是沒有掛擋。”

她愣了一下,掛了檔,開了幾米,才對寧亦惟解釋:“我平時不太開車,都是司機開。”

寧亦惟想起上次掛錯了檔的梁崇,便笑了一下,點點頭。

或許是怕錯過導航提示轉向的路口,她很專注地開著車,車裏放一位很古早的歌手的老專輯,她便輕輕地跟著哼,好像是高興,又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開了一段路,駛出D大的校門,拐過彎有個紅燈,她停下來,看了看寧亦惟,微微地笑笑,問寧亦惟說:“你看我幹什麼。”

她的語氣比剛才嚇寧亦惟網約車事故時柔和了不少,不等寧亦惟回答,她又說:“小同學,你看著很小啊,念大幾了?”

“大四了,”寧亦惟說,“我是少年班的。”

“這麼聰明,”她感歎,“你爸媽肯定也很聰明。”

寧亦惟頓了一下,沒說話。

“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麼的?”她又問寧亦惟。

寧亦惟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握方向盤握得有點緊,手指關節都發白了。

她的語氣似乎很隨意,隻是長輩關心小輩的很隨意的一次聊天,但寧亦惟總覺得這場對話其實並不那麼自然。

寧亦惟下意識地低頭,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想了一下,告訴她說:“我爸爸媽媽是開超市的,隻是普通人而已,沒有很聰明。”

“哦?”她很有興趣的樣子,“在哪裏的超市?”

寧亦惟說了超市的名字,她點點頭說她知道這家,又靜了一會兒,才問寧亦惟說:“那他們是不是很忙呢。”

“對,”寧亦惟點點頭,“總是在外麵聯係廠商,很辛苦的。”

“這麼忙,還有時間陪你嗎?”她凝神看著前方,輕聲追問。

她跟著導航開上高架,兩旁路上的燈光快速後退,車裏一首歌放完了,靜了一秒,另一首的前奏響起來,是一首快歌,讓人沒法集中精神聊天。寧亦惟聽了小半首,才想起對她說:“她們回來就會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