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一片沉藍的天空被一道淺淺的金光破開,外麵灑下一地暖陽。宋嬋披了件外套,想去消消食。

蕭墨寒在旁邊陪同。

帝湖山莊是個私人莊園。占地麵積三千,球場、泳池,人工湖,富人區裏有的設施它都有。規模和檀山別墅差不多,但比檀山別墅多了個園林。

蕭墨寒不愛花,但酷愛樹。其中以山葉紅和銀杏為最。

園林以北是山葉紅,以南便是銀杏。

正值秋末,是山葉紅和銀杏落葉的季節。

以北的山葉紅,葉子紅得像火,走在林間,放眼望去,色彩濃重的像是一幅油墨畫。

位於林間,飄如飛絮的葉子,穿插著白色的樹杆,翩翩起舞,紛紛飛落。宋嬋抬手,接住一片,看著這鮮紅如血的葉片,明明是衰落之勢,卻不見半點枯敗之相。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蕭墨寒喜歡山葉紅了。

因為它即使從雲層掉進泥土,姿態都是美麗高尚的。

就如蕭墨寒,無論何時,身處怎樣的境地,他永遠都是高人一等。

她舉著手中這片葉子,讓它與眼前這片紅火融為一片。

白玉般的手腕,纖細的腰肢,恰到好處的淺淺粉唇,高挺的鼻梁,以及殘留病態的側臉,還有那頭淩風而舞的發梢。宋嬋的五官本就精致,她這身明紫風衣,往那兒一站,就如同闖進畫裏的人,美得令人心顫。

蕭墨寒幾乎挪不開眼。

原來褪去她身上的棱角,原來隻是心平氣和的散個步,生活可以這樣美好。

他願這種美好永遠下去,不被任何人打擾,包括他自己。

“渴了。”宋嬋注意到他癡迷的視線,果斷扔掉手中的葉子往回走。

“銀杏樹不看了?”蕭墨寒過來牽她的手。

“改天再看吧!”

宋嬋悶著頭,這片林子很大,即便記住方向,原來的路線也會有所偏移。走著走著,出林的時候,就發現,路況不對了。原先是從大門前院進的林,這會兒到了後院。

而腳下不遠處,是一片長如針刺的草地,那片地,多日不見,越發肥嫩茵綠。

宋嬋看著看著,眼眶就酸澀起來,死寂一般的心頭盤起一股難言的悲痛和憤怒。

----當日,當日小青的骨灰就灑在那裏。

那時,她恨蕭墨寒恨到死,心想,餘生也不抗癌了,就跟蕭墨寒鬥吧。不管用什麼方式,拚盡全力,哪怕以卵擊石也好,哪怕玉石俱焚,她都要出了心裏這口惡氣。

然而,這才過多久。

她不但氣沒出,還再度落進蕭墨寒的手,任他搓圓揉扁。

她對不起小青,也恨自己無能。

“走吧!”蕭墨寒麵色一滯,宋嬋眼裏的波動,令他心口難順。可發生過的已經無法挽回,一切隻能往前看。

宋嬋沒說話,繞開那片草地,向屋中走去。

“我有些累了,想上樓躺會兒。”在玄關處換了鞋,宋嬋明顯對他態度冷硬。

蕭墨寒沒說什麼,默默去廚房倒了杯溫開水給她送上去。

門沒有關,宋嬋側臥在床上,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看,見到他手裏的水杯,茫然地眨了下眼,才想起先前她說口渴的事。

她撐起身子,接過水喝下道謝。

沒有爭吵,沒有撕心裂肺的質問,一切很平靜。

可蕭墨寒居然又希望宋嬋爬起來跟他歇斯底裏地吵一架,因為這種平靜反而讓他心裏不安。

“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麼?”

宋嬋放下杯子,抬眸:“你希望我跟你說什麼?”

小青的事麼?

說了有用?

骨灰都灑了,找不回來了。

即找不回來,又何必說。

“……你休息吧。”蕭墨寒看到她眼裏的寒涼,突然沒勇氣提小青了。可笑他一商業霸總,行事以狠辣著稱,居然也有心虛無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