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誌遠的墓在山頂,山路有些陡,即使有台階,積雪也被這裏的工作人員提前鏟除,可殘存的薄雪更容易化成冰,每一步都走得驚險萬分。
顧清漣大病初愈,體力本就不濟,前麵走得東倒西歪,氣喘籲籲,後麵就跟溜冰似的,即使有蕭墨寒攙著扶著,也看著好像隨時能摔倒一樣。
蕭墨寒實在看不下去,將她打橫抱起:“我抱你上去。”
顧清漣靠在他懷裏,他的懷抱有著這雪天的冷冽,也有她眼下正所缺的依靠和溫暖。她臉貼在他的胸口,隔著厚厚的衣層,她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像火,像雷,像鼓。
蕭墨寒的性子就這樣,看著不近人情,實則在他冰冷的外表下裹著一顆有溫度的心。
漫天雪地,她希望蕭墨寒就這樣抱著她一輩子,慢慢走下去。
“小心。”蘇陌白一直低著頭,不看前不顧後,滿腹心事地悶著腦袋一步一步往上走。突然腳下一滑,差點跌進旁邊的雪地,一隻手及時從後麵插進他的臂膀,穩穩地扶住了他。
“謝謝。”蘇陌白動了動胳膊,想甩開。白九棠早料到他會這樣一般,掌心微微用力。
蘇陌白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白九棠笑:“終於肯看我了。走吧,這路滑,我扶著你,不容易摔。”
“不會,我剛是沒仔細看路……”蘇陌白固執地又甩了兩下,白九棠就固執地拽著不放,“那你扶著我,我怕摔。我昨天做了兩台手術,腿都站軟了。今早喬安說要送我過來,怕我出事故,被我謝絕了。”
蘇陌白一聽到喬安兩個字,心裏就酸酸脹脹的,特別不是滋味。下意識就想把手給收回來,要不然直接砍了這條胳膊也行。可又聽說白九棠昨天做了兩台手術,腿都站軟了,又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胳膊抽了兩下,就沒再動。反而還微微彎起,方便他拽著更穩。
白九棠注意到他這些小變化,笑得越發舒心:“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謝拒喬安送我?”
“為什麼?”蘇陌白挺聽話,要他問,他就問,隻是不再看著對方,依舊像之前那樣悶著頭爬台階。
白九棠在後麵跟著他的步子:“因為我以為你會來接我。”
以往隻要他們有共同的地方要去,蘇陌白都會提前來醫院等他,哪怕不順路,哪怕要繞大半個帝都,他都會在醫院門口,靠在車子旁邊,雙手抱胸,擺出一個自認為帥帥的姿勢,等著自己出現。
然而這樣一幕,很久沒出現了。
蘇陌白腳步微頓,這一刻,眼睛再一次氳氤。他借著喘氣打掩護,將它吸了進去:“今天太忙了,所以沒去。”
“你最近都很忙嗎,忙到睡覺都沒時間?我看你黑眼圈很重,是遇到什麼棘手的案子了麼?”
“沒有。”
“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看到了麼?”
“……看到了。”
“為什麼不回我?”
“……忙。”
白九棠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這樣一問一答,又機械又公式化的談話,讓他很氣餒也有點疲憊。他們之間出問題了,他這次能明顯得感覺到。
可他不知問題出在哪兒,偏偏蘇陌白這小子又不爽快地告訴他。
就這樣,他們最後在沉悶的氣氛中到達山頂。且一到山頂,蘇陌白就甩開了他,走蕭墨寒那邊走去。
顧家的人已經到了,顧誌高、顧廷風,旁係的幾名走得近的親戚都有來,不過顧氏如今倒台,大家都在忙著撇關係,所以來得人也不多。
顧誌高沒怎麼變,依舊昂首挺胸,身上軍人的架式和威懾力仍四平八穩。有變化的是顧廷風,下巴長滿了青須,一茬一茬地跟沒割幹淨的枯草一樣,眼神恢蒙蒙地,像遮了層紗,暗淡無光,整個人從上到下透著股頹廢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