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通亮,長柄平底的香鬥內焚著水沉香,香味淡淡縈繞,滲入心脾,清神理氣。
得知她買了大批糧食幫助長林百姓,趙沐澤緩緩走到案前,至屜中拿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印遞給她,“我在惠利錢莊為你存了十萬兩白銀,以這印章取用,你務必收好。”
南絮著實吃了一驚,沒有伸手去接,仔細想了想,認真問:“你接受郡守之職,是想控製整個雍都的財政,我猜得對不對?”
趙沐澤眼神一暗,坐了下來,慢聲說:“朝廷要求鹽商捐輸,雍都雖不屬管轄範圍,但日後無論哪個政權,都會整改長期被壟斷的鹽業現狀,也就代表著往後的鹽業可能由政權掌控。”
他很有生意頭腦,目光長遠。南絮隻覺心緒繁雜,不自在地說:“官場乃黨爭紛遝,相互傾軋之地,以你淡然的性子,若不是我說喜歡銀子,你又何須去趟那渾水?”
聰慧如她,什麼都瞞不過。趙沐澤不想讓她有壓力,朗聲道:“二哥在盛京已經適應了納稅新政,但我對鹽業的前景還是不樂觀,每個男兒都有一腔抱負,我雖腿腳不便,但頭腦還算好用,自然也想換份事業。”
希望他的話出於真意,南絮目中霧氣凝結,輕聲說:“三哥,你莫再對我這麼好了。”
見她又難過了,趙沐澤起身走到她麵前,輕輕抱住了她,安慰道:“父母都去了,我這三哥再不對你好些,你該有多可憐。”
南絮自私到不想失去這份親情,內疚神明,鼻子一酸,眼淚大顆流了下來。
趙沐澤輕拍她的肩膀,心疼地說:“若早知道你會這麼激動,我該少存點。”
南絮吸緊鼻子,擦了擦淚水,“三哥忘了,我也有一間鹽號銀子夠用。”
趙沐澤俊顏微赧,嘴角一沉,重重坐回椅子上,低聲囁嚅道:“如此,我真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此刻的他陡然失落,仿佛失去了站穩的力量。南絮突然明白,正是這份意念令他變得積極,也有了自信,猶豫片刻後,將桌上的印章握在手中,粲然一笑道:“我明日還要去花銀子,你見了千萬不要心疼!”
她的笑容令趙沐澤情緒輕鬆,“銀子盡管花,別光顧著買糧食,未出閣的姑娘整日男兒扮相不妥,你記得多買些漂亮的衣裳。”
兩人看書靜默良久,趙沐澤知道戰後急需銀兩,決心從雍都財政和自身儲蓄上,湊出九十六萬七千兩白銀上交軍中。
他眉宇之間的淡然,正如這香煙輕縷般雲淡風輕。南絮怔怔望著她,暗暗佩服:他真是太聰明了,淩奕的兵馬已經進入修整狀態,加上來年春耕預備,籌措銀兩迫在眉睫,各個地區一定會被強製要求上繳賦稅,此時化被動為主動,也是給大哥掙了份麵子,換做是自己,絕對想不了這麼周全。
她的眼神令趙沐澤微微一愕,語氣有些沉悶:“為何這樣看我?”
籌措這麼多銀兩絕非易事,他的決定多少受了自己的影響。南絮定了定神,雙唇輕瑉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