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雨不停,大雨滂沱,皇帝一行人繞道前往受災的臨江縣。放眼望去,長江水位暴漲,洪水奔騰翻滾,渾濁的江麵旋渦陣陣,隻見白茫茫一片汪洋。
這是近百年來受災最嚴重的一次,大水衝毀,淹沒了兩岸的整片民房,受災百姓紛紛湧進了城裏,頓時人滿為患。大街小巷,衙門破廟都擠滿了災民,個個餓得麵黃饑瘦,頂著破傘荷葉沿路乞討。皇帝輕車簡從微服體察民情,一路見聽知府貪贓枉法,隱瞞災情,頓時火起。
衙役們正忙著往決口處堆積石塊沙包,他們的油衣早已破碎不堪,滿身濕透盡是淤泥。領頭戴著破鬥笠的正是剛上任不久的臨江知縣劉芳勇,他為人正直清廉,因不肯同流合汙得罪知府被革了職,如今這裏發了水災,新任命的知縣拖延著遲遲不肯過來交接。
劉芳勇的妻子秀兒和六旬的老母親撐著大油傘,艱難地行在淤泥之中,秀兒背上的竹簍用油紙層層裹著,裏麵是熱乎的烙餅。
衙役們又累又餓,蹲在破屋的廊下避雨吃著烙餅,幾個衣衫單薄全身濕透的孩子跑過來,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饞得不肯離開。
“這雨真是作孽!”老太太熱淚盈眶,偏偏這烙餅又不夠。
衙役們多數都有家有孩子,忍不下心,紛紛將手中沒吃完的餅給了那些孩子,繼續去幹活了。
劉芳勇和老母親皆心思沉重,老太太望著烏雲沉沉的天,歎道:“兒啊!受災百姓已經餓了近十日,路邊隨處可見屍首,人命關天,你一日還是父母官就得想法子!”
劉芳勇亦是紅了眼睛,神情沮喪地說:“臨江縣有朝廷的一個糧庫,關鍵管轄權在知府手中,即使兒的官印沒被收去,值守糧庫的也比兒的官職大,他們對百姓的死活不管不問,兒實在沒有辦法!”
老太太心一狠,熱淚縱橫地說:“枉費我含辛茹苦供你讀了那麼多聖賢之書,近萬百姓的命僅在你一人手上。”
此言一出,劉芳勇怔住了,片刻後,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我的命不足為惜,可您和秀兒怎麼辦?”
老太太道:“愚孝!我這老婆子還怕什麼?隻願秀兒能活著就好。”
秀兒心疼地看著夫君和婆婆,抹著淚說:“秀兒豈是貪生畏死之輩?我們一家三口的命,能換這麼多百姓的生路,不虧!”
劉芳勇這七尺男兒,雙手捂著臉痛哭出聲,許久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劉芳勇帶著衙役們回了縣衙,將計劃一說,衙役熱血沸騰誓死支持,眾人帶上刀槍和一湧而出的百姓們,浩浩蕩蕩趕去了糧庫。
糧庫的值守官見這架勢嚇了一跳,顧不得避雨,急忙帶著三十餘差役攔在門口,臉上橫肉一顫,大聲喝道:“劉芳勇,你公然帶著百姓擾亂治安,這是要造反嗎?”
百姓們早已餓得沒了退路,此刻黑壓壓的人皆舉起扁擔和棍子,一臉勢不可擋的怒容。
劉芳勇毫不畏懼,大步上前,斬釘截鐵地說:“本官要借糧!”
值守官眼睛一瞪,惡狠狠道:“借?你一個被革了職的知縣,憑什麼借?”
劉芳勇道:“我以臨江縣上萬百姓的名義來借,隻要度過難關,兩年或者五年,這糧食總能還得清!”
百姓們紛紛附和道:“我們還得起!”
值守官怒道:“存心知法犯法,不把朝廷放在眼裏,你們這是找死!”
劉芳勇目光一狠,大聲道:“這糧我劉芳勇今日是借定了,責任由我一人承擔,千刀萬剮任由朝廷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