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巔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置,糖兒腹部開始隱隱作痛,微微一笑道:“子悅這是熬了多久?一口氣上不來也就片刻功夫罷?”
那張麵對死亡卻異常平淡的臉,仿若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美感,辰夜臉龐肌肉線條僵硬,“你若不死我替你贖身。”
“四皇子的好意我心領就夠,”糖兒掀開馬車窗簾,雨水瞬間打到臉頰上,望著晦暗的天空和滿地泥濘,“我若再次投靠嬸嬸,到時候也就是被她再賣一次的事。不回去,偌大的台城我唯一的選擇隻能是依附男子,沒背景無嫁資,沒人會娶我為妻。為婢或者妾,掙紮一場,最終的結果無非還是落入曲巷勾欄,此刻去再幹淨利索不過。”
以往從未聽過這些,辰夜自認為多少了解百姓疾苦,此刻內心依舊受到強烈撼動,思慮片刻,低聲說:“你若有命我收你為婢,但隻能保你終身衣食無憂。”
聞言,手指放下了窗簾,借著微暗的光,糖兒看著那張俊美的臉,明若朗星的目。
四目交彙,辰夜心中一顫,生出無名的悸動,立刻將目光移至別處。
臉頰微熱,糖兒不再看他,腹部的疼痛感愈發強烈,閉目,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子悅,你瞞得真好,我比你好些,走時不是孤單恐懼。
辰夜焦心意切,輕功將處於昏迷的糖兒抱到白玄麵前,白玄確定她服下的是鶴頂紅,解毒後又施針放血排毒。
痛楚令她微微顫動著睫毛,辰夜的一顆心砰砰跳得很快,這才發現她臉上原來沒有雀斑,雖算不得美人但也白皙清秀,她出生卑微,言語坦然透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車廂內的光線很暗,辰夜抱著柔軟嬌小的她,鼻端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似蘭非蘭,淡有若無。此刻他想起了母後,驚訝地發現,這種香味也能令自己感覺熟悉安心。
糖兒近距離看著皇宮,大哭了一場。子悅,這就是你想象中的宮殿,我替你看見了,它果真金碧輝煌,團花錦簇。
辰夜早已屏退一眾侍衛,任她哭了個痛快,從容道:“辰星將她安葬在一座開滿野花的山坡,那裏風景很美,他說子悅會喜歡。我宮中沒有宮女,身邊也不能有女子,你往後隻能小太監打扮。”
同是服下劇毒,子悅去了而自己卻奇跡般活下來,看來一切皆是天意。糖兒淚流不止,隻覺得恍然若夢,又如同得了一次重生。
數日後,太子的風流韻事便傳入坊間,也成了鳳鳴軒可宣揚的活招牌,有甚者添油加醋寫成戲文,排成劇目演繹。這件事自然逃不過皇帝的耳朵,他心中的怒火一陣接著一陣,堵得胸膛內快要爆裂一般,大聲道:“傳太子!”
胡忠全瞧著主子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清了嗓子喊道:“傳太子覲見!”
“傳太子覲見——”
“傳太子覲見——”小太監們洪亮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宮廷內。
殿內靜極了,連隔著數道牆茶爐上的“咕嘟,咕嘟”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皇帝方緩緩靜下來,卻又起心潮,萬緒紛亂,胸膛內悶得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