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果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外公外婆限定了她玩水的時間,她是條遵守約定好魚,不會私自下水。
如果是別人喊她下水呢?
這幾個陌生人都在大隊部, 要麼是別的大隊來的,要麼是公社來的, 他們喊她下水, 外公外婆不會怪她吧?
是他們讓她下水的哦,不是魚魚不遵守約定哦!
小白果又說:“你們想抓魚?我帶你們去河裏抓魚!”
她溫軟的小眼神瞅了過去, 看向跟她說話的中年男人,眼裏還隱隱帶著幾分期待,她是真的想去抓魚!!
和小白果說話的人是公社周書記,他們家一連生了五個皮小子, 兩口子想女兒都快想瘋了,瞧著眼前的小白果模樣乖巧可愛,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的,簡直是他夢想中的女兒。
心動歸心動,可他心裏還是有點數, 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精心養大的, 想抱養幾乎是沒有可能。
對上她期待的小眼神,周書記拒絕不了。
“行, 那我們現在去?”他借機摸摸她的小腦袋。
“現在就去!”小白果高興了, 也不計較他摸她腦袋的事。
她走在前麵,周書記跟著她就出門了。
另幾個公社領導深深地看了李衛國他們一眼。
雖然沒說話,可眼裏明晃晃地寫著“你們真無能, 連個四歲小孩都不如,還有臉說人家騙你們”。
本地小孩夏天都泡在河裏,剛會跑就被家長帶去河裏洗澡, 順帶學個遊泳,在他們的認知裏,在河裏玩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哪想到三個知青那麼沒用,玩個水還能溺水?
一個眼神就讓李衛國他們三個羞憤欲死。
他們的臉迅速漲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他們的本意不是告狀,也不是怪小白果誤導了他們,他們是為了回城,是這些公社領導是他們想的不一樣。原以為他們遇到困難,又遭遇了生命危險,回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鬧到現在,他們已經沒臉見人了。
小白
果有點強迫症,她走路要走直線,每一步都差不多寬。
她人小腿短,走路也不快,她本人也不是個急性子,她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一串人,周書記臉上始終帶著笑。
走得慢有什麼關係?
盯著小白果走路時晃悠的羊角辮,他能看一整天。
路上,他還不忘套話:“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白果。”
“白果啊,挺好聽的名字。你幾歲啦?”
“我四歲了。”
“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啊?”
“我有個姐姐。”
能問小白果有幾個兄弟姐妹,他還是打著抱養孩子的心思,轉念一聽小白果隻有一個姐姐,又打消了念頭。
家裏才兩個孩子,又養得精細,怎麼可能讓人抱養一個?
周書記拉著林大壯,小聲問:“大壯,我拿個兒子跟他們家換個小閨女,你說他們家能答應嗎?”
林大壯搖頭,“不可能。他們家把孩子看得比命還重。”
周書記心裏還有點遺憾。
後麵跟著一串人,小白果毫無壓力,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節奏,慢悠悠地來到河邊,正是李衛國他們溺水的地方。
她站在大石頭上,回頭望了眼身後的人。
“我要去抓魚了。”
把鞋子一脫,她一頭紮進水裏,在水中她整個人靈活得像條魚一樣迅速遊開了,仿佛她就是為水而生的。
見她潛在水裏將近一分鍾還沒浮上來,但行動不受影響。
岸上的人都忍不住誇讚。
“這小姑娘真厲害,放在同齡人裏,肯定找不到對手了。”
“別說同齡人了,我七八歲的時候也沒她厲害。”
“難怪她說抓魚簡單。”
幾個村幹部臉上也帶著笑,他們隊上的小孩就是厲害。
林世元就差把得意寫在臉上了,還假意地謙虛了幾句:“我們村的小孩在河邊長大,每年夏天都泡在水裏,大多數小孩三四歲就學遊泳了,小小年紀就是一把遊泳的好手。在河裏抓個魚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這點小事沒什麼好
誇的,都是小事。”
他口裏的小事,讓三個知青無地自容了。
他們為了抓魚差點沒了命,在別人看來隻是小事。
李衛國他們就差當場嚶嚶嚶了,回城是不可能了,接下來他們還要留在上林大隊,以後肯定會被鄙視。
完犢子了,他們以後沒臉見人了!
三個人在心裏哭唧唧。
他們知道錯了,城裏人沒什麼了不起的,他們不該看不起本地小孩,他們真的錯了,求放他們走!!
陳保平對兩個同伴使了個眼神,就想偷溜。
還沒走,就被林大壯扣住了肩膀。
“陳知青,李知青,還有劉知青,前天的事絕對是場誤會,咱們村的小孩從小就誠實做人,絕不會因為你們是外地來的就騙你們。她不過是高看了你們,以為你們跟她一樣,在水裏也能來去自如,絕對沒有欺負你們的意思。”
一句高看了他們,說得三個知青差點就哭了。
叔啊,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能不能給我們留點麵子啊?
裏子麵子一樣都不給他們留,把他們扒得幹幹淨淨的。
太損了!
他們想回家!
陳保平眼眶微紅,眼淚都快掉下來的。
林大壯還不肯放過他,直接點了他的名,“陳知青,聽說你最先溺水,也是最嚴重的那個,你最有發言權,你怎麼說?”
“誤會……都是誤會。”陳保平終於憋不住了,眼淚立刻淌了下來,臉也丟光了,他憋不住就不憋了。
想想未來的悲慘生活,他就忍不住捂著臉哭。
受他的哭聲影響,李衛國和劉若然也不忍了,三個年輕人臉皮薄,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下,他們捂著臉哭成一團。
哇!!
太丟人了!
他們三個成年人居然比不過一個四歲的小姑娘,還冤枉人家騙他們,他們以後沒臉見人了!不想活了!!
如果晚生幾十年,他們可能會知道一個詞——社死。
現在沒有“社死”這個詞,他們三人卻深有體會。
小白果還在水裏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