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半年前,梁天機巧借山洪泥石流阻斷縣城通往永安鎮的官道以後,永安鎮仿佛成了一座世外桃源。梁天機的家就是這個世外桃源的中心。
梁天機的家,既是家,也是一個很大的雜貨店。
今天,村民們仍然象往常一樣,三三兩兩地進出著梁天機的雜貨店。進去的時候,手裏不是拎著野雞、野豬腿,就是背著一連串的番薯或小袋米麵之類的東西。出來的時候,就換成了針頭線腦、洋火洋布之類的生活用品。其中,也不時會有一兩個村民滿臉喜色、興衝衝地走進這間看上去還蠻大的雜貨店,不一會兒就拿著紅色的紙封千恩萬謝地從雜貨鋪裏走出來。這家雜貨店好像一個微型的集市一般。
店裏有兩個夥計,一高一矮。高的夥計個頭很高,矮的夥計比高的夥計矮了差不多一個腦袋。
今天進店交易的人很多,高個兒夥計大聲吆喝著、叫罵著,指揮從外麵進來的村民排好隊:
“哎,謝老歪,說你那。我說你老小子一把年紀了,還他媽不正經,往小媳婦身上拱什麼呐”。
“哎呦,葛大爺,您今天怎麼親自來了,您還是過來坐在椅子上,一會兒輪到您了,我來叫您”。
“嘿嘿嘿,那是誰家的小崽子,沒人管了麼?怎麼撒起尿了?大爺非剁掉你的小鳥兒不可”......
雖然高個兒夥計自己也很粗野,可他總是感覺良好,覺得自己仿佛高人一等,好像維持現場秩序就是他的神聖使命一般。
即便在不停地吆喝和叫罵,可他的動作卻一點也沒停頓。他麻利地從村民手中接過各種各樣的鄉野土特產,然後把它們進行分類,然後再上稱稱重。一邊清點物品,一邊大聲道:“謝老歪,一袋番薯”。“石榴姑娘,竹篾五個”。“葛大爺今天拿來的是一個銅座鍾”......看樣子,村民們拿什麼的都有。
那個矮個兒夥計看上去是個木訥的人,對於收貨現場的熱鬧場景和村民百態似乎充耳不聞。他兩隻眼睛隻是緊緊地盯著稱杆上的刻度,兩隻耳朵再收聽那高個兒夥計大聲唱出的內容。手中的毛筆不停地在紙上記錄村民的名字、貨品和貨品的數量以及分量。
雖然雜貨鋪裏熱鬧的如同趕集。村民們的嬉笑和打趣,高個兒夥計維持秩序的叫罵以及各色貨品在各色人等的手中傳來傳去,但現場卻絲毫不亂,一切工作都做得有條不紊。
這個村莊安寧而和諧的氣氛好像並沒有因為日本人的入侵變得與往常有什麼不一樣。因為,這家店鋪收集到的特產有一部分會被送到縣城裏的日本憲兵隊,還有一部分會送到城裏維持會會長汪敬賢家中。再加上永安鎮的民風淳樸,曆史上從無強盜山賊,目前也沒什麼抵抗組織在此活動,社會治安還算良好。作為回報,日本憲兵隊和偽軍基本不來滋擾永安鎮村民的日常生活。這一切都得感謝這家雜貨店的老板——梁天機。
雖說雜貨店的前院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但後院就顯得有些安靜了。
安靜的,近乎神秘。
後院是店主梁天機居住的地方。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南北向院子,通過一條長約三米左右、由青石鋪就的通道與前院相通。
每天早上,從東南升起的太陽,都會將它發出的第一束陽光從這個青石通道中射進後院。陽光就像一根金色的扁擔把前院和後院串在一起。反過來,每天太陽西下的時候,最後一束落日的餘暉也同樣會從西北方向穿過這個青石通道,射進前院。通道的石壁通常會在這一早一晚被陽光照射得金碧輝煌。
這個青石通道,仿佛是一種樞紐。在陽光、節氣和方位上,調節著梁天機家的風水。所以,梁天機的生意到目前為止,做得還算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