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擋不住了,撤吧。”左副官還沒有說完,便聽見如同劈裂一般落下的炸彈。
數十個手中持著弓弩利箭的將士被一顆炸彈炸的膛開肚破,猩紅的泥土夾帶著火熱的炸彈碎片落入不少人的脖頸,大量的泥土砸落到將士們的頭頂,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耳鳴。
不少人瑟瑟發抖,不光是因為這冬季飄雪的天氣,還因為身旁換了一撥又一撥將士的恐懼,或許下一個,被炸開肚膛的便是自己。
“不能撤,後麵就是甘州,我們要是後撤,這些反賊勢必會屠城。”第五明然一句話說了三段,說出幾個字便會被巨大的炸彈炸開的聲響打斷。
“將軍,情報有誤,黨莽山聚集了四十萬餘敵軍……”副官話說到一半,見到了第五明然堅定的眼神,便歎了口氣,提起早已卷刃的長刀,穿過遍地橫屍的戰壕,一路朝著前線奔赴而去。
第五明然的眼神稍顯半分木然,或許在來之前便已經知道是這個結果,但他還是對於這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有了一種無力的不適感,他想要大聲的嘶吼出聲,卻知道現在的自己身為主帥,是這五萬將士的大將軍,怎能率先不戰而退。
轟隆隆。
嗖嗖嗖。
甘州的天氣是冰冷的,和龍城的幹冷不同,甘州的濕冷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鑽入每一個人的骨縫,仿佛是透過你的皮膚,無視了人的肉體一般。
戰場上,殷紅的血,炸開的炸彈,還有紛飛斷肢和炸開的脾髒,仿佛筆墨一般,繪成了這一副煉獄一般的場景,無論什麼人見到了,都會害怕的顫栗。
五萬人,對陣四十萬裝備精良的山賊,毫無勝算。
“給我擋住,不管怎麼樣,一定堅持到龍城的援軍到來。”這是第五明然下的最後一道命令,而後的他便帶著數千鐵騎開始衝鋒。
出征前夕,第五明然的府邸。
“第五,我一直想問你,甘心麼。”說話的這位赫然便是之間朝堂之上的田將軍,他端起桌上的酒樽,青銅色的酒樽之中酒液晶瑩剔透,對麵的第五明然身披黑色甲胄,神情鄭重,
田將軍輕笑一聲,聲音厚重,征戰沙場幾十年,哭過多少次,喊破了多少次嗓子,聲音自然也不見得多好聽,仰頭將杯中的酒倒進口中,田將軍臉色猛地漲紅起來。
“沒什麼甘心不甘心的,敗軍之將罷了,能夠在戰場上再次領軍,已經是帝王對我的恩賜。”第五明然緩緩搖頭。
“北越的將,還是書衡的將?”田將軍突然冷笑了一聲。
“我是書衡的將。”第五明然寬大的麵孔沒有一絲憤然的神色。
“哈哈哈哈,好笑,一個北越的皇族,說自己是書衡的將。”田將軍大笑起來,意猶未盡的搖頭起來“你說自己是書衡的將軍,卻完全不知道,楚天成僅僅是讓你去送死,送死你懂麼?”
“你想反?”第五明然低垂眸子,質問道。
“反?這不叫反,明然。這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事情。”田將軍兩指端起酒樽,對著外麵的燈光,昏黃的燈照射到酒樽之上,陰影將田將軍的臉籠罩了起來,就好比他這個陰暗之中的不軌之人一般,或許說,他隻是一條對書衡有恨意的毒蛇,吐露著自己的信子。
“從歸降書衡的那一天,我便已經不是北越的人了,北越在我心底,已經死了。”第五明然搖頭,沒有動搖。
“書衡的消亡已經是定局,你就願意為了書衡死?”
“啪。”
田將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虎視眈眈的看著第五明然淡然的臉孔。
“書衡一日不降,我便一日不敗。”第五明然緩緩抬起頭,似乎是為了諷刺誰。
田將軍的眼皮似乎突然被針紮了一下,如此的刺痛,這樣的第五明然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第五明然也是這個表情坐在自己的對麵,隻是那個時候,自己看到他這個表情便覺得心底有了信心,但是過了二十年之後,他這個表情卻是如此的讓自己覺得刺眼。
“花有百樣紅,人與狗不同。最重要的,是和忘恩負義的狗不同。在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第五明然大可以一刀斬斷你的頭顱,田匆,我所忠心的不是書衡,是我自己的將心。”第五明然左手持著劍柄,高大的身形站起,擋住了昏黃的燭光。
“不是帝王要求我去的,是我自己請命去的,因為我害怕我的短板被叛軍摸得一清二楚,而喪失了反擊的最好時機,士兵,怕的不是輸了戰鬥,而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用武之地。”
“有詩雲,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第五明然哈哈一笑,起身走出門外。
田匆拿起的酒樽還僵在半空,良久收回手中酒樽“做狗,也要做能夠咬死人的狗。”
不一會兒便聽到了第五明然的聲音。
“啟程。”
田字一姓,起源於北越,在北越輾轉伏枕的百餘年,田家其中一脈被賜姓第五,由皇祖演變為保皇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