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郢都的木槿香囊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椒房殿的主子手上,那雙白皙細嫩的雙手,雖未經風沙的洗禮,卻還是留下了歲月的蒼白,無力的質感。
這木槿香囊,安神。
湘靈一直在景後身旁侍奉,她是景後從出嫁時貼身婢女,在漢宮中,與景後一同曆經風雨,也就是傳說中穿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皇後,您看,這都三更天了(三更:半夜十一時至翌晨一時),要不您去看看小主子們安歇的如何?”湘靈悄聲問道。依著平日裏的習慣,皇後睡前便會去看望小主子們。
景後將目光從香囊身上收回,緩緩道:“三更天了!她們早就就寢了,打發人去問教養嬤嬤便可,囂兒起床氣重,要多留心。”
“是的,皇後。”湘靈畢恭畢敬的回答者,見景後從榻上下來,便在一旁扶著,動作更是謹慎細微了。隔著簾子外的麻姑則親自去小主子們的教養嬤嬤一趟,往日裏是湘竹。今日,遠在郢都的景後親妹妹景繡夫人向景後送了些東西,至於是些什麼東西,她不大清楚,但今日景後的異常必是與此有關。麻姑與湘靈又有些不一般,麻姑是景後進宮後才侍奉景後的。
景後見著湘靈比往常謹慎細微中還帶點小心翼翼的神情,心裏便覺得好笑,她坐在梳妝凳上,仍由著湘靈侍弄散發。
映襯在銅鏡裏是主仆兩人的身影,柔和的燭光,昏黃的倒影,這倒使景後的情緒放鬆下來。
“今日裏,景繡給本宮捎了些木槿香囊。”景後緩緩地說道。
“景繡夫人真心有心,這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您看,您妹妹這是惦記著您呢!”湘靈接著話,皇後與景繡夫人姐妹情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是啊!”景後歎了一口氣,“我這妹妹啊,往日裏總喜歡將心事埋在心底,她,不僅是惦記著我……”還惦記著她的兒子,隻是她不說。李部,現在也有十來歲了。
景後,還是有所愧疚的。但這愧疚,不會阻撓她做任何決定,包括將她妹妹的親兒子,自己的親侄子留在宮中做質子。
是不是,這人,一入了深宮就會完全的抹殺自己呢?皇權淩駕在親情之上,古往今來,血淋淋的例子在史書上遍地都是。
她,要贏。
“部兒,最近如何?”景後繼續把玩著木槿香囊,隨意問道。
“部公子最近傷勢大好,這傷筋動骨一百天,也該是個頭了!”湘靈一邊給景後用精油按摩,一邊漫不經心地答話。這說話是門藝術,話裏不能體現著過度關懷,又不能沒有一點關懷。
“這孩子,也是苦過來的。這些日子得好好給他補補,吩咐廚房多做些利於筋骨活動的食療。”
“是。”
“還有,將一些木槿香囊和書信送去。”景後再看一眼銅鏡,已與平常無異,“他會高興的。”
“是。”
這景後入睡前還在想著,如果將李縈提前送進宮來,會不會對自己更有利些呢?還是做罷,她已經不想再傷害一絲的姐妹情分了,況且李縈早一些進宮和晚一些進宮,隻是時間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