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喬遷,大婚(上)(1 / 3)

第二天在醫院, 拆完石膏的陸茂行下意識想抬手,卻發現右臂一點勁都提不上來。

關節又酸又麻,小臂垂在那裏, 跟個廢人沒什麼區別了。

雖然上輩子就有過經驗,可那時候的半殘狀態隻要自己麵對就行, 再看現在,卻是要當著他心上人的麵, 把這麼狼狽不堪的一麵展現出來。

更可怕的是, 打了一個月的石膏,他的右臂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肌肉萎縮,皮膚顏色也變得跟紫薯似的。

手指輕輕一摁,就能陷下去一個大坑,好半天才慢慢恢複過來。

“這位同誌, 我們醫院暫時還沒有康複中心,你如果有時間,也有這個經濟基礎, 建議去江對麵的省城人民醫院, 那裏有正規的康複中心, 可以幫你製定一套全麵的複健訓練計劃。如果沒有時間,經濟上也比較困難呢,那就隻能靠你愛人幫忙了。回去之後, 記得要按摩這條手臂, 讓萎縮的肌肉盡快恢複正常供血。另外就是肘部關節, 一定要拚得了吃苦。一個是伸直,一個是彎折,伸直倒是好辦,先從握力訓練開始, 一點點增加手裏提拉的重物,彎折就比較麻煩一點,你的韌帶是斷裂後重新接上的,說句不恰當的比喻,繩子斷了打個結還要縮短一點,韌帶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彎折的恢複可能會伴隨強烈的痛感,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切記,無論是伸直還是彎折,一定要循序漸進,一點點增加強度。”

醫生的話猶在耳畔,房秋實到了車上還在發愁。

陸茂行不聽話,不肯去省城那邊接受正規的複健訓練。

理由還挺充分——廠子要建,他離不開;小洋房還有一個月工期,回頭上梁什麼的他得在,免得祝家欺負她一個女人家,趁著上梁的時候來鬧;還有就是,他還打算在建廠之前再倒賣一批羊絨,這一次是單幹,不帶黃克儉玩兒了。

這事他得趕緊,不然手頭這三十萬一投到廠子裏就不好操作了。

房秋實試了好幾種辦法,生氣,撒嬌,懇求,全都無濟於事。

陸茂行這個人,在決定好的事情上,有著可怕到離譜的堅持。

就像他當年,義無反顧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傷心地,拒絕了其他人介紹的小姑娘,跟她這個半老徐娘結婚了。

她不是不生氣的,氣他把自己身體不當回事。

可他卻說:“我上輩子也沒去複健,還不是好了?你放心,我雖然退役了,但到底是個軍人,體能訓練方麵的事我心裏有數,醫學院的學生都未必有我精通。”

房秋實還想再勸,直接被他堵了嘴。

在醫院的樓梯那裏,堵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灼熱的氣息燙得她耳根子跟著火了似的,男人低沉的話音在耳畔縈繞:“別擔心,我自己鍛煉,一樣的,保管恢複得生龍活虎,絕不讓你在那方麵盡不了興。再說了,我手不能用力,你不會自己來?”

這話臊得房秋實無地自容,直接從他腋下鑽了出去,一溜煙跑了。

到了車上都沒緩過勁來。

這個狗男人!

太壞了!

她在這擔心他身體,他呢?

他在那想入非非了!

要不是看他手臂一點力用不上,是個可憐巴巴的傷號,她早揍他了!

這會兒故意別開視線,看著窗外,不看他。

看了來氣!

可他倒好,見她不理自己了,便用左手托著右臂,送到她麵前,可憐兮兮的:“媳婦兒,坐車這麼無聊,你幫我按摩吧。”

“誰理你!”嘴上凶巴巴,可那憐惜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在他手臂上徘徊。

終究是狠不下心,笨拙地一點點嚐試起來。

“疼嗎?”她摁了一下,看著那凹陷下去的坑,開始懷疑這手臂真的能好嗎?

“沒什麼感覺,麻的。”陸茂行其實已經夠能忍的了,打著石膏的這段時間,手臂經常癢到他想把石膏砸了狠狠撓一把,都是咬牙忍過來的。

那種滋味,再也不想體驗第三次了。

其實,上輩子癢到受不了的時候他還會哼哼兩聲,但這輩子,一聲都沒提過。

人就是這樣的,一旦有了自己在意的人,骨子裏的那點脆弱和動搖都會化作巋然不動的堅強。

看著他無動於衷的樣子,房秋實又捏了幾下,終於相信了,是真的沒感覺了。

更擔心了。

中途就下了車,拽著他去了二姐那裏。

二姐正忙著搞品牌商標的設計稿,雖然二姐上完初中就出去做裁縫掙錢了,可二姐的天賦從不會被環境掩埋,她畫畫是個好手,上輩子離婚之後就去國外留學了,學了一手抽象派的畫技在手,回國還開過畫展呢。

也是運氣好,二姐的第三任小鮮肉男朋友是個混血,為她癡為她狂,為她主動假結婚辦綠卡,可謂是飛蛾撲火的典範。

她重生回來之前,二姐好像正在跟那個小鮮肉鬧分手,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分了。

現在,她看著伏案作畫的二姐,總有種不真實的割裂感。

算了,這輩子還沒發生的事,想它做什麼?

她等了一會,等二姐忙完了,讓二姐幫忙看了看陸茂行的手臂。

二姐正好手裏有筆,蓋上筆帽戳了戳陸茂行的皮膚:“問題不大,上次你姐夫廠裏的一個女工不小心摔斷了腿,我去幫忙照顧過一陣子,拆了石膏可比他這個嚴重,那皮膚都開始發黑了,死氣沉沉的。妹夫這還算好的,隻是有點發紫。這樣,你姐夫明天要去上海談銷售的事,我也跟著去,幫你找找玫瑰精油,抹上那個再給妹夫做按摩,起效快,沒多久就能恢複過來了。”

“玫瑰精油?”房秋實不是不知道這個東西,隻是上輩子她要在九十年代才接觸到,沒想到八十年代就有了,一時有點意外。

估計有也是外國貨,不會便宜。

她不心疼錢,隻要有效果就行。

二姐收回視線,不看了,雖然嘴上在安慰妹妹,可見到妹夫的手臂這麼慘她心裏也是有點發愁的。

要是恢複不好可怎麼辦,那女工就瘸了。

好在妹夫傷的是手,不影響走路。

她點點頭:“嗯,這玩意兒不便宜,你姐夫廠子裏最近開銷大,我也不跟你假客套,你要是有錢,就預支一點給我,多退少補。”

這沒問題,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姐姐買了裙子送她是一回事,她讓姐姐帶東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不需要給錢,日後找機會也送點東西給二姐就好,後者還是要算清楚賬目的,尤其是這些昂貴的東西。

她問了下大概的價格,留了五千給大姐,心裏終於不那麼沉重了。

臨走時,見王崗屁顛屁顛過來了,被咬的手包了起來,像個饅頭似的。

見著房秋實,立馬沒有好臉色了,隻是礙於房夏苗也在,隻好尷尬地笑笑:“姐,秋實也在啊。”

房夏苗還不知道他去鬧自家妹妹的事,這會見房秋實臉色不好看,便應付了兩聲,隨後借口讓房秋實幫忙帶兩件衣服給大姐改一下,把房秋實領進裏屋問了問。

這一問,才知道王崗做了這麼多畜生事。

“這個孬種,毀你名聲不算,還敢跑宅基地那裏跟你鬧?這事交給姐來辦,一定讓他哭著給你磕頭。”房夏苗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主。

之前幫妹妹揍王崗,就下了狠手,還以為王崗學乖了,上次讓他坐順風車回來也是看在了同族堂叔的麵子上,可現在,他自己作死,那就對不住了。

“他不是要代銷你姐夫廠裏的麥乳精嗎?他怎麼截胡黃克儉的,我就安排人怎麼截胡他。你安心蓋房子準備婚禮,不用半個月,他就得上門給你磕頭了。”房夏苗咬牙切齒地說著,眼裏閃著狡黠的光。

台風又來了,在南邊一百多公裏處徹底爆發,危險半圓正中揚江鎮。

一夜之間,倒塌房屋無數。

田甜家的房子還算幸運,在暴風雨中□□了下來,可前麵的祝鴻來就沒那麼幸運了。

現在的他住的是前麵的舊房子,那房子還是陸晉源自己動手蓋的,泥巴壘的老磚窯的土磚,早就在風吹日曬裏變成了妙脆餅一樣的存在。

夏天天又熱,日曬又長,那房子跟在火上烤似的,現在忽然變天下起了大雨,不亞於一盆冷水澆在了熱炭上。

偏偏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很快就在睜不開眼的暴雨裏坍塌了。

可憐祝鴻來,半夜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傾倒的一麵牆壓著了腿,第二天風雨依舊,他卻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等台風的危險半圓離開了,可台風外圍的雨帶又緊隨其後甩了過來。

導致第二天依舊風大雨急,祝有財發現他哥被壓在牆底下的時候,祝鴻來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差點嗝屁了。

等祝有財急乎乎地跑到田甜這邊,問房秋實陸茂行呢?

才知道陸茂行幾天前就帶著劉未明走了。

祝有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急得直跺腳:“我好歹管你叫了一年的嫂子,也沒傷害過你冒犯過你,雖然現在你成我表弟妹了,但也算是一家人吧?拜托你了,幫幫忙,我哥被壓住了,我一個人抬不動牆,穗穗要看著兩個孩子抽不開身,我娘身子骨不好,我爹上次心梗之後一直沒什麼精神,眼下我也找不到別人了,這麼大雨,再耽誤下去,我哥可能就沒命了。”

房秋實本來想拒絕的,她這小身板能幹啥啊。

可轉念一想,也好,她正想去落井下石呢,就叮囑了大姐一聲,讓她和媛媛別亂跑,她和田甜一起去前麵看看。

三人撐著傘,趕到前麵一看,祝有財確實沒說謊,整個房子三間屋全塌了。

祝有財有些訕訕的:“其實我還得謝謝你和茂行,要不是你們非要把這宅基地要回去,我爸也不可能出手買下來,要不是為了看看我爸舍不舍給我花錢,穗穗也不會爆發,她要是不爆發,我們一家四口還住在這裏呢,今天挨壓的就是我們了。”

房秋實並不知道祝鴻來被趕到前麵來住了,不過她一點都不心疼,抬頭看了眼祝有財:“說明你們一家四口福星高照,好人有好報。沒什麼好謝我的,我也沒幫你什麼忙。”

她住洋房的這一年,不是沒有覺得祝有財一家可憐過,不過她自顧不暇,也沒法兼濟天下。

現在歪打正著,確實算是幫了祝有財一把,不過這都不是刻意為之的,算不上什麼恩情。

她跟在後麵找到祝鴻來,入眼處隻見黃色的泥沙在水流的衝擊下從祝鴻來身旁流淌過去,可雖然水是流動的,卻架不住降雨量太大了,所以積水已經有半尺那麼高了,而祝鴻來大半個身子都在水裏,腿那裏還時不時有血水被衝刷出來。

撐著傘不方便,他們幾個全都丟了傘,房秋實做做樣子,沒用多大力氣,倒是田甜,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

三個人嘿呦一聲,把那坍塌的半麵牆推開,終於看到了祝鴻來下半身的慘狀,嘖,看樣子一輩子離不開輪椅了。

能保住兩條腿不截肢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