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另看看天,還是黑沉沉的不見半點曙光。城市橘黃色的燈光將一切東西都勾勒得撲朔迷離,仿佛正在沉睡的姑娘,在夜裏如水一般的安靜,一到天明,青春活潑才能顯現出來。
這個城市裏有他的一個好兄弟。一個月前,他們還是上下鋪的兄弟,現在,他也許正在夢鄉,也許正在紙醉金迷。
拉客的人還在繼續遊說他,孔另看看他們說:“都別說了,我剛退伍,沒錢住店。”
拉客的人一哄而散,鄙夷地說:“早就看出來了,你一個當兵的,怎麼住得起賓館?”
剩下一個女的,瘦瘦的身子,怯怯地問:“大哥,賓館貴,住一下要幾百塊,劃不來的。不如住旅店,十幾塊錢,可以讓你睡到下午。”
孔另打量著她,她有一頭很好看的黑發,柔柔的盤起來,露出脖子白淨的肌膚。一雙眼睛大大的,卻顯得有些空洞無神。
她上身穿著一件寬大的棉大衣,將她包裹得看不出半點體形。腳下一雙棉布鞋,似乎是手工做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針腳。
“我是當兵的。”孔另說,準備去候車室裏,等到天明回鄉下老家去。
女子啟齒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貝齒,柔柔地說:“就因為大哥是當兵的,我才放心。”
孔另奇怪地問:“為什麼?你拉客住店還要看人來麼?”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低聲說:“不瞞大哥,我不是賓館,甚至連旅館也不是。我就一個家庭旅店,沒有幾張床。”
孔另哦了一聲,笑道:“你是黑店吧?”
女子的臉就漲紅起來,愈發不好意思了,幾乎是囁嚅著說:“我也沒辦法,人總要生活。我家的條件,根本不可能辦到證。”
孔另鼻子裏哼了一聲,眼光去看遠處閃爍著霓虹燈的歌廳。淩晨了,歌廳門口依舊車水馬龍,他不由不感歎城市的繁華來。
女子見他沒有要去的意思,落寞的要走。
孔另問道:“你家多遠?”
女子驚喜地回轉身來,指著不遠處說:“很近的,幾分鍾就到了。”
孔另歎口氣說:“你帶我去吧。”
女子高興地笑了起來,手忙腳亂要幫孔另拿行李。孔另看她吃力的樣子,從她手裏接過背包說:“還是我自己來,你帶路就行。”
兩個人從車站廣場出來,沿著街道走了幾十米後,拐進一條逼仄的巷子裏。
巷子裏沒有路燈,黑乎乎看不清腳下。女子摁著手機電筒光,幫他照著腳下,細心地提醒孔另。
“還有多遠?”孔另疑惑地問。
“就到了,大哥,再走十幾米就到了。”女子細聲細氣地說。
孔另明白她肯定在騙自己,想著自己口袋裏也沒幾個錢,一個窮當兵的,沒有人會打自己主意。心裏雖然不舒服,也不好說什麼了,隻好跟著她埋頭走。
出了小巷子,又拐進一條小巷子,孔另正要開口再問,女子裂開嘴笑道:“大哥,到了。”
她領著他上樓,一連上到七樓,她才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抱歉地朝孔另笑。
她將手指豎在唇前,提醒著他不要發出聲音。然後打開門,領著孔另進去。
站在客廳中間,孔另打量著四周。這根本就不是旅店,純粹是居家的樣子。
他疑惑起來,正要問,屋裏傳出一聲咳嗽,隨即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傳出來:“靈珊,是你回來了吧?”
女子答應道:“媽,是我。”
“來客了?”
“來了。”叫靈珊的女子說:“媽,你歇著,我來安排。”
孔另轉過身去,燈光下看到叫靈珊的女子,頓時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