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瀟見她戚戚,便誤會了,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一時無言。
杜雲蘿知道他想岔了,趕忙道:“還有四五年,若是依著夢裏,還有四五年的。”
穆連瀟悶悶應了一聲。
黃粱一夢,今生與黃粱一夢相去十萬八千裏,穆連瀟不懂岐黃,隻知些跌打損傷,都能看得出,吳老太君現在的身子骨是沒有四五年可以堅持的。
他的心鈍鈍的痛。
比起杜雲蘿的前世,穆連瀟相信自己能多活很多年,與嬌妻相伴,也相信周氏能活著,而不是突然之間死在了敬水堂裏,可吳老太君……
連四五年都沒有了,就像是被他們奪走了生命一般。
這樣的想法自然不對。
穆連瀟深吸了一口氣,他微微抬起頭來,望著近在咫尺的杜雲蘿的眼睛。
杏眸浮光,映著他的模樣。
有些頹然的樣子。
穆連瀟的眉心皺了皺,他在杜雲蘿的眼底讀到了關心。
他霎時反應過來,自己這幅狀態,是讓杜雲蘿擔心了。
穆連瀟並不想杜雲蘿擔心他,尤其是在這種關於將來的事情上,前世的她過得太沉重,他下過決心,這一輩子,他要擋在她的前頭。
杜雲蘿隻要笑著就好,她的笑容如霽月清風,叫他難以忘懷。
穆連瀟坐直了身子,箍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略略調整了一番情緒,再開口時,已經去了那股子沉悶,添了幾分輕鬆:“你說讓邢大人來?”
杜雲蘿頷首:“邢禦醫的醫術好,他來看診,讓人放心。我外祖父那裏,我寫封信吧。”
“好。”穆連瀟沒有猶豫,依著她的意思,“我這些日子要經常進宮,不能親自去桐城,我吩咐雲棲去一趟吧。”
這事兒敲定了,杜雲蘿幾乎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生老病死雖是人之常情,可她還不想麵對,能晚些就晚些。
夫妻兩人擁了會兒,聽見外頭稚子動靜,這才起身,稍稍整理了衣擺。
延哥兒來了。
他很喜歡粘著穆連瀟,曉得父親回來了,就拖著彭娘子的手往正屋這裏來。
玉竹守在門口,蹲下身子,道:“哥兒,侯爺與夫人在裏頭說事情,哥兒在院子裏等一等吧。”
延哥兒哪裏知道什麼事情不事情的,隻曉得他不能進去見穆連瀟,一臉的不高興。
彭娘子哄他,延哥兒憋著小嘴,仗著身子小,往邊上一躲,扶著門沿要進去。
玉竹和彭娘子怕他摔著,隻能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延哥兒邁著小腿,大聲喊著“爹爹”。
穆連瀟從內室裏出來,小小的孩子就撲在了他的腿上,抬起頭來時,早不見了剛剛的不悅,晶亮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爹爹!”延哥兒叫著。
穆連瀟把他抱起來,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
他發現延哥兒的笑容和杜雲蘿如出一轍,隻要展露笑顏,多沉悶的心情,都能在一瞬間就舒爽起來。
“不是讓你在外頭等一等嗎?”穆連瀟笑著問他。
延哥兒緊緊摟著穆連瀟的脖子,隻顧著撒嬌了。